懷念四嬸散文

四嬸，你去世了多年，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你，思念著你的好處。都說好人一生平安，為什麼偏偏不在你的身上應驗。你是個好人，認識你的人都這麼說；你的一生太冤了，知道你的人都這麼想。你死了，活著的人都說你不該死，不該死得這麼早，你才四十多歲。這麼多年來，你靜靜地長眠於地下，我卻常常地長思於世上。

小的時候，你是最關心我的人，勝過父母。你說你是個教書人，最喜歡愛讀書的孩子，只要有機會你就把我拉到跟前，摸著我的頭向人介紹說：這孩子可愛學習了，長大了一定有出息。我還不止一次的聽到你在背後說我的好話。四嬸，你知道嗎？正是由於你在人前人後對於我的那些表揚，鼓勵的話語，才有我今天的“成功”。

小的時候，家境貧寒，父母沒錢給我買筆買本，你就從微薄的工資裡擠出一點錢買筆買本供給我。到後來，你給我添了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加上爺爺奶奶“跟著”你，實在擠不出一點點多餘的錢了，你就想方設法來保障我的學習用品。記得一年冬天，你剛生下弟弟沒兩天，就急忙把我叫到床前，拿出你多年的教案本遞給我說：“這些本兒你拿回去翻過來用吧，千萬別耽誤了學習。”春節了，你讓我跟你一起走親戚，說是讓我幫你拉車，弟弟妹妹坐在車上你一個人拉不動。可到路上你總是自己拉著，讓我跟在後面，還跟一會兒，坐一會兒。就這樣，親戚一家兩家地走，壓歲錢一毛兩毛地收。有一年大姨姥給我掏了五毛錢，我怎麼也不會忘記這有生以來收到最多的一次壓歲錢。壓歲錢買上作業本，都夠我半年用的。

上國中時，你成了我的語文老師，對我更是倍加關愛。課上課下、家裡學校、早早晚晚，學習上關心，生活上照顧。在學校使我成為了一名年級的佼佼者。在家裡，每月你把有限的糧油供應領回來時，拿上一點米，倒上半瓶油送來讓母親給我改善一下生活。你要是做了好吃的不是把我叫過去，就是送過來。待我升高中時，國家取消了考試升學的規定，說是靠貧下中農推薦，其實大隊幹部說了算，咱們家沒權沒勢，我這樣一個“在德智體幾方面確實都得到了發展(畢業鑑定表上是這樣填寫的)”的學生卻被拒之門外。當時，你比我更著急。先是跟我商量說：“留一級等明年的機會吧？”你見我不大樂意就沒再說什麼。兩個星期後，家裡來了一位高中的老師，他是你的孃家人、同學、“近門兒”的哥哥。又是當年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從此，我就成了一名不在冊的高中“旁聽生”。後來，我當兵走時，你拿了五塊錢讓四叔跑了六里路趕到公社送兵的卡車前塞進了我的兜裡。六年過去後，待我“錦衣”還鄉，第一次探家時，進門兒卻沒看到你的身影，第二天趕了十幾裡的路才在醫院的病床上見到你。你說沒事兒，過幾天就好了，我信以為真，沒再見你一面就忙著進城“找媳婦”去了。真沒想到這次是我今生最後一次見你，要是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那樣匆忙離開你，造成我一生不可彌補的遺恨。

四嬸，你在天之靈有知的話，一定知道我沒有辜負你的希望，成為了一名“有出息”的人。連同貧窮一輩子的'父母也進城安度著他們的晚年。進城生活的人在一起，不斷地念叨著在鄉下長眠的你，你就生活在我們中間。

父親常說：當年你考上了省醫科大學，通知書被大隊支書扔進了廢紙簍，開學兩週後，一個同學回家見你還在大田裡幹活就說：“你怎麼沒去上學？”你卻全不知曉，跑進大隊部去問，得到的答覆是：無期徒刑的子女還想上大學，哪有這麼好的事。最後，縣師範學校得知後硬把你錄取了。師範畢業，你分到我們鄰村的一所中學教書。在那個時代，一個家庭出身有問題的人是不好嫁人的，儘管你長得象宋祖英一樣的美麗，也是無濟於事的。最後你下嫁給已有過妻室女兒的四叔。白天學校教書，晚上孝敬公婆，侍候丈夫兒女。熱天四叔在哪兒乘涼你就把一日三餐送到哪兒，等著四叔吃完收拾起碗筷你一人回去。晚上四叔和兒女們入睡了你又拿起扇子為他們扇涼兒、趕蚊子。妯娌之間和睦相處，每有好吃的飯菜端東家，送西家，公婆丈夫兒女再一分，剩下的便是你用涼湯泡涼饃了。

母親在世時常講：你是咱村上最漂亮的人，人又講究。記得當時你做了一件呢子大衣，穿在你的身上真是漂亮極了。村上的小夥子、姑娘們都覺得好看，想做一件又是不可能的。那時一天的工分僅值一毛三分錢，養家餬口都很緊張。於是，姑娘們去見面兒都來找你藉著穿，小夥子們相物件也來找你藉著穿。姑娘、小夥子穿上你的暱子大衣找物件，十有八九都成了。街坊鄰居、全村老少得到你的好處的人數不勝數。你走了，全村人都為你落淚，全村人都為你送行。老天爺真是沒有長眼睛，象你這樣一位好人，讓你生病、生病了縣城省城跑遍查不出病因，先後兩次手術檢查，沒有結果。病魔使你痛苦萬分，痛苦萬分到你生命的最後一天，你還想著別人，想著年老多病的公婆，想著好吃懶做的丈夫，想著未成年的兒女們。你挪動沉重的病體一趟一趟買回公婆、丈夫、兒女們的四季服裝；一趟一趟買回幾年也用不完的鍋碗瓢盆。當你掀開床單讓我母親看那再也塞不進一頂點兒東西的床下時，母親止不住地哭了起來。每次說起，母親都會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淚。四嬸，你知道嗎？母親去年也離我們而去，天堂裡的你們好嗎？

你走了，走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來你就是這樣活在我的心中，活在我們的心中，你就在故鄉的土地上安息吧，四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