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小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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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小慶會依然守在北京，懷揣他的夢想，以他的生存方式。

6年前的夏天我在北京天通苑西三區某出租屋第一次遇見小慶，就在相互對視的那一秒給他貼上了“憤青兒”、“潮人”、“北漂”的永久式標籤。

人這個物種很奇特啊，對“第一印象”似乎有著很深的執念。一個人給你腦中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怎樣的，那他永遠在你的印象裡就是那個樣子，塗不掉也抹不掉，最經得起歲月的侵蝕。

當然，小慶也不是例外的。

那天他穿著鬆鬆垮垮的一件外套，頂著還未梳洗的一堆亂髮，就像頂著黑色的棉花糖。屋子裡面亂七八糟擺著各種物件，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玩具模型散落在這窄小的空間。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窺見一個男生的“閨房”，倒也沒有怎樣的驚世駭俗，不過從那時起我就誤以為男生的房間就是這個樣子的，亂亂糟糟的不拘小節。

直到後來，我們這個房子裡又來了一個新的租戶，也是個男生。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間打掃的乾乾淨淨窗明几淨，我反倒覺得他有些不接地氣了。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就在我立在小慶的屋門外打量這個小屋的幾秒鐘，我看到西側的牆上掛著一個玩具模型，

我問：“這是壁虎嗎？”

“這是鱷魚”他回答。

時隔太久我已經不記得小慶當時是怎樣的語氣，怎樣的神態，只記得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對話。再後來我們就成為了鄰居。

2

說是鄰居其實也是住在一個大房子裡。這是一個典型的大三居，在北京天通苑到處都是這種一百五六十平的住宅，原本該是三室兩廳的房屋結構，被黑心的地產中介硬生生的打上了隔斷（在北京想租到房東直租的房子是很難的，房東一般都會把房子整套租給中介，再由中介抬價租給租客們），因此我們的房子就只有臥室、廚房、衛生間，其中廚房和衛生間是公用的。

幸運的是，我租住的主臥室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因此我就省去了排隊用衛生間的煩惱。

那時除了我和小慶還有一戶一家三口住在這個房子裡，女主人是個阿姨，具體是哪裡人不記得了，只知道他們一家都是南方人，我們起初相處是生澀的。但小慶和我是東北人又同是遼寧老鄉，因此我們之間相處就自然融洽許多。

白天我們離開房子各忙各的事情，晚上我們回到這裡寒暄幾句就不約而同各自回屋鎖上屋門，不打擾他人的生活，也以免自己的生活被打擾。每一個屋子都是一個獨立的王國，都有著各自的風土人情。

3

和小慶相處久了，他的體態模樣也看清楚了。他身材高瘦，膚質細膩，在男生里長相算是中上等，也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聽長輩們說，“男人女相的人總是有福氣的”，小慶就佔了這個優勢，所以我相信他的人生一定是一帆風順的，更何況他是一個極善良的人。

說到小慶的善良，真是這個世間極難見到的，我想他上輩子一定是一位得道高僧，所以他才憫懷眾生。

走在街上遇到伸手乞討的老人，就算他明明知道對方百分之八十是個騙子，他還是會從兜裡掏出幾塊錢給人家。

如果單單是這樣也就算了。有一次他在天橋上遇到一個賣藝的模仿秀“藝人”，他見那人可憐就主動上前問人家有沒有地方住，那人說沒有，他就把那人帶回了自己的出租屋，結果，“藝人”白天也不賣藝了，就白吃白喝在小慶家住了20多天，最後小慶也是迫於無奈才好言好語把那人勸走了。

當然這個故事是發生在我還沒有和小慶做鄰居之前，否則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他把一個陌生男子領回“家”過夜，更別提收留了。

小慶的職業說起來挺酷的，百度上隨便搜一搜就能查到有關他的.一串串資訊。確切的說他是一位“手機改裝達人”，他可以把你身邊的易拉罐、菸灰缸、各種模型、毛絨玩具在他一雙巧手下改裝成手機，這是他主要的經濟收入來源。

幾年前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還是很難接受用易拉罐改裝成的手機，比如說走在大街上，當你瞧見一個人對著一瓶旺仔牛奶或者一瓶紅牛在那“喂喂”，你會不會感覺到很奇怪。估計後來小慶也意識到這點，為了增加收入，他就又利用他那雙巧手每天都在“家”製作出一些富有創意的手機殼拿到地鐵邊上擺攤出售，果然大賣。

所以更多的時候，當每天傍晚在我跟隨著5號線地鐵洶湧的人群走出地鐵口那一刻，一眼就能瞧見臺階下面把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的小慶。

4

天通苑是全亞洲最大的社群，住在這裡的人涵蓋了社會上的各行各業，他們都不是本地人，他們來自祖國的大江南北，他們都是懷揣夢想的人，就像汪峰在《北京北京》裡唱的歌詞一樣：

我們在這兒祈禱我們在這迷惘我們在這兒尋找也在這裡失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去我希望人們把我埋在這裡在這兒我能感覺到我的存在這兒有太多讓我眷戀的東西。。。

我想北京最大的好，就在於英雄不問出處，沒有人問你從哪裡來，你的過往是什麼，你從事過什麼行業，愛過什麼人，又或者你究竟是家境富裕和拮据，身在北京，每個人都在漂泊，所有人關注的都是你現在在做什麼，你未來想要做什麼，關心你當下是不是一個有趣的人，值不值得和你做朋友。

而回到小城市，會有太多的人評價你的生活，評價你的出身，他們與你和顏悅色的聊天中持著打量和懷疑，有太多人會暗暗打聽你住在哪兒，以此判斷樓盤的價格和學區的價值，連帶判斷你的家庭階層，更是所有人都要問你畢業於哪個學校，就好像名校裡哪怕是最差的學生都會自帶光環。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太多人不願意回到自己的家鄉，因為會有人評價你，會議論你，你會變成周圍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因為你的過去永遠都會跟著你。就好像你一不小心愛過一個渣男，你在旁人眼裡就自帶不自愛的屬性。而在北京那樣的大城市，大家評價的是如今的你，眼下的你以及可能到來的將來的你。

我離開北京至今已有6個年頭，多少芳華灼灼，多少落英繽紛。我原以為小慶會一直堅守北京陣地，就在幾天前的一次偶爾聯絡中，他說他也回到了鞍山。可見他的“男生女相”及他的善良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好的運氣，他最終還是回到了家鄉。

究其原因，我沒有問，也不想去問，我想我們都成長了。

現如今小慶的微信頭像依然是當年在北京時拍的照片，一頭亂蓬蓬的頭髮，依然是我初次見他時的模樣，就像時間定格一樣，把我對他的記憶定在了6年前遇見他的那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