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隨筆散文

我越來越覺得，人這一生中，除了親情、愛情與友情之外，還應該有一種感情，叫做姑姑情。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我覺得，姑姑情，有時甚至還要勝過親情。

我記憶中，有很多次，在我得不到親情理解的時候，在我年少無知犯下很多錯誤的時候。我的姑姑，她總是會站在我這邊兒。雖然她既不為我辯解，也不會開導我。但她忙前忙後的身影，把我當作小祖宗一樣照顧的身影，會瞬間化解我心中的煩惱。

這些年，雖然我一直在外工作。可我心裡，也總是會時不時想念起我的姑姑。想念起她家的房子，想念起她家門前，那一條泥濘的公路。還會想念起她一如既往的微笑，似乎還能看到她安祥的模樣，看到她早已倚靠在門前，朝我遠遠地招手，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激動神情。然後快步迎來，牽著我的小手，把我牽進家門。而且我還看到了，在姑姑的眼眶中，總會有一絲溼潤，像星辰一樣流光閃爍。這一切的變化，也好像只因我的到來。

有時，想著想著，我甚至都能很清晰地看見，我兒時的'小腳印，已深陷在了姑姑家門前，那條綿延起伏的公路上，深陷在了那些軟硬膠著的黃泥裡。而且，那些黃泥，還沁著一種香，是那麼爽人心扉，那麼令人愉悅。我甚至都不敢想象，現在的我，這雙大腳丫子，是否還能踩出當年的痕跡，踩出當年的快樂，帶著一股濃濃的想念，踏進姑姑的家裡？

好像這一切，都已經很舊了，也離開很久了。無論我怎麼努力去回憶，也都無法撥開我眼前的這座城池，撥開它的喜新厭舊，撥開它的交錯迷離。這些城池，也經常會讓我錯覺到，在我姑姑房屋的後山上，在那些叢林灌木中，早已是高樓林立，孤影重重。讓我很難擺脫這種喧囂與寧靜的違和相依，也讓我很難再看清楚，我的姑姑，她到底在炊煙底下，忙著什麼，做著什麼。

我只想說，這些該死的城池，它讓我徒增了太多恨意，讓我陷入了太多愛無所從的迷惘中，也讓我永遠都無法在那些定格的舊時光裡，尋找到我心安的軌跡。

現在，我對姑姑的這份感情，也只能源自於我兒時的記憶了。

記得小時候，我是姑姑家的常客。無論我什麼時候到了姑姑家裡，她都會像母親一樣，甚至比母親還要悉心地照料著我。哪怕我正在很投入地看一部電影，看得忘乎所以，看得不問世事，看得連飯都懶得吃了。而我的姑姑，她卻會把飯菜盛好，端到我手中。然後默不吭聲地離開，生怕影響了我的注意力。

若是在自己家裡，我這麼做，那我的母親，是指定要生氣的。而且母親不但會生氣，還會怒著臉，跑過來把電視關掉，然後絮絮叨叨好一陣子，才肯罷休。即便我的母親不會這麼做，我的父親，他也會這麼做。雖然父親與母親也同樣是關愛子女，可那時，在一個年幼的孩子眼裡，他所能感受到的，也自然是姑姑的好了。

其實，我還有幾位好姑姑。她們也都有自己對於親人的關懷方式。或是體貼備至，或是關愛有加，亦或是牽腸掛肚等等。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籠統的回憶了。也可能是因為年齡大了，在外邊兒待久了，也越來越記不住親人的好了。

之所以我還能時時刻刻想念起我的二姑姑，可能是她在表達方式上，要與眾不同一點吧。譬如我的棉鞋破了，被她看到後，她立馬會給我換一雙新的棉鞋。又譬如我半夜餓了，還沒等我張嘴說話，她就已經把宵夜端到了我的面前。也無論多晚，她都會堅持這麼做。

其實也並不是我個人所認為她好。尤其在我的這個大家族裡，姑姑的直系兄妹就有六人，而且每個家兄姊妹又各自繁衍了三個兒女，連兒帶女，剛好湊成了“十八羅漢”。

試想一下，若是讓你在長年累月維繫所有親朋好友關係的同時，又讓你去悉心照顧每一個晚輩，還堅持把這十八個晚輩用一碗水的標準，來平衡關愛的時候，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啊？尤其是當這些晚輩，已各自成家，又各自孕育了下一代人，隨著年齡增長，彼此又不得不稀疏情感的時候。你還能堅持為這些晚輩著想，記住每一個人的生日，掛念著每一個晚輩的家庭幸福，得多難啊！

或許，也有人能夠做到。但我相信，那個人，她永遠也做不到我的姑姑這麼細緻。因為我的姑姑，她能細緻到，彎下一米七零的身板兒，彎下那副瘦弱的皮囊，親自給你換上一雙暖暖的棉鞋。也無論你多大了，多老了，又或是你帶著怎樣的心情來到她的家裡，她也總是這麼認真地把愛傳遞給你，把你當成那個當年的孩子。

可是，我的姑姑走了……走了很久了。在她的房屋後，只剩一座孤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