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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潔工人的散文隨筆

天色尚且處於朦朦朧朧的時候,那沙沙聲已經響起來了。沙沙聲掃過每一個處於甜夢的窗戶,如一攏初晨吹過的風,悠悠揚揚。迷霧中,一個穿著制服的女人正在工作。手中的掃把就是她的工具。那疏疏落落的掃把掃出一個乾淨的世界,讓每個路過的目光有個安歇的地方。不須言語,不須高聲,那沙沙聲呢喃著,輕輕地碰撞著地面,或是牆壁。一縷餘音撫過她的蒼桑的臉龐,抹掉一滴額頭滲出的汗水。她的手佈滿了老繭,深深地刻著歲月留下的傷痕。傷痕一道道,一橫橫,觸目驚心。她的手融入了高瘦的掃把之中,彷彿在歲月的磨合之中,早已成為了掃把的另外一個生長部分。那一劃,一橫,清理出一方安靜的世界,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寧靜祥和。

清潔工人的散文隨筆

從巷子的一頭射來一縷淡淡的陽光,陽光融入了迷霧,變得越發暗淡。她的影子若有若無,碎了一地,再也撿拾不起。她每走一步,影子就拖長一點,陽光將影子拖得更加細碎。每一步都是結實的,每一步都刻下深深的印記。在這個成長速度極快的社會,有很多的東西處於更新換代之中,換言之,就會有更多的東西被拋棄。

有些東西只適合在某個角落裡靜靜地生根發芽,默默在奉獻著青春與活力。有些東西不應該被這個快速的社會所遺忘。

她停下手中的掃把,抹掉臉上滑下的汗水,目光落在迷霧之中,找不到安放地。她繼續邁著步子,走了兩步,喘過兩口氣,繼續投入辛勤的工作。從農村到城市,坐了幾天幾夜的車,數著日子過來了。城市的樓太高,高到要仰起頭才能看到最頂的那一層;城市的車太多,來來往往像傍晚瘋狂的蚊子,叫個不停,也像山裡的野草,鋪天蓋地,看不到邊;城市的人太多,簡直就是屁股貼著屁股,臉親著臉;城市的人太有錢,聽說不久前有人在垃圾堆裡撿到一包被人丟棄的錢,喲,真是錢多到沒地方花,都丟到垃圾堆裡;城市裡的女人個個都漂亮得像妖精一樣,全身都散發著香氣,個個穿金戴綠的,好像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錢,錢多到沒地方花。城市裡的女娃子一個穿得比一個少,都露著肚皮胸口,甚至還有人連屁股都露出來。那紅紅黑黑粉粉的胸罩和內褲都被白襯衫出賣了。那白襯衫簡直就像是透明的,哎呦,丟死那個人咧,這和沒有穿有區別麼!她想想都覺得噁心,這到底是什麼世道。

後來她慢慢發現,越是來錢快的人,越會享受。出門都是坐著車,回來也是坐著車,家裡有三四部車。白天暈忽忽,晚上醉薰薰,白天抱著小蜜,晚上摟著小姐,等到回來的時候,才想起家裡還有個老婆。人家錢花的那是大把大把的,一出手就是一疊錢。有一次她看見有人從車裡掉出一把錢,之後那輛車就開走了。她走過去,把錢一一撿起來,一直等到晚上那人開著車回來,才把錢交給他。那個人張嘴噴出一股濃濃的酒氣,冷冷地審視了她一眼,一把搶過錢,關上車門走了。她絲毫沒有覺得這錢有吸引力,對於撿錢這事也不太在意,在農村這事實在是太正常不過。她從農村到城市數數已經有二十個年頭了,一頭紮在清潔工的崗位上,風雨不改。她見證了這個社會的快速變遷,細數著經歷的每一個變幻的瞬間。手中的掃把依然沒有變過,還是那麼結實,還是那麼有用。她與掃把打了二十年的交道,老朋友呀,只有你才是我無言的夥伴。

她把樹葉和廢紙,宣傳單張一併掃到一起,用鏟子剷起,倒入了垃圾車。日子從來就是單調的,波瀾不驚,歲月的水細細流過,滋潤著每一個孤獨的時刻。

在迷霧中跑來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小女孩一路小跑過來,她的手裡還拎著幾個包子。鮮紅的小裙子在迷霧中極為耀目。小女孩叫了一聲,清脆的聲音跌落在地上,叮叮噹噹,敲打著初晨的甜夢。小女孩的臉上落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清淡中閃著迷人的芳香。她放下手中的掃把,把小女孩擁在懷裡。小女孩說,奶奶,我們回去吧。她笑得很開心,把身子彎下,說,奶奶還有事做。小女孩把手裡的包子遞給她,包子散發著濃濃香氣。她拉著小女孩的手一起坐在臺階上,分享著包子的美味,生活之美盡在濃濃的香氣的包子之中。當年她把孩子放在家裡,悄悄地跟上進城的大軍,成為了這個社會的一員,為這個社會奉獻著熱血和青春。她很不幸,沒有成為了工廠的一員,而是成為了清潔工的一員。二十年,說長也不長,那是相對於漫漫的人生。二十年,又太短,一個轉眼的瞬間,自己的孩子已經成家立業,還生下了孩子,自己成為了奶奶大軍的一員。在農村人的眼中,也許就沒有過後悔這個字眼。自從握起掃把之後,掃把就成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她手中的掃把就是一個耕種的工具,無時無刻不在耕種著城市這塊鋼鐵森林。

她吃罷包子,望著小女孩稚嫩的臉孔,不禁多了一絲感慨。自己算是徹底與土地無緣,光著腳踩著黃泥巴的日子已經消失在歲月的風中,只剩下了回憶。自己的後代也跟著逃離了土地,一代代被時代的巨輪推著走。身份在不停地變換著,由佃農變成農民,再由農民變成民工,由民工變成了城鎮工人,再變成了城裡人,再不濟也算是城市的邊緣人,總算是和城市搭上一星半點的關係。可是生活還是那樣,沒有絲毫改變。以前是看天吃飯,就怕吃了上餐沒下餐。現在是看政府吃飯,從晚忙到晚,做個不停,生活還在只維持在一個溫飽的狀態。最怕一失業,連個飯都吃不上。農村人還能有什麼可以抱怨的,政府好唄,政府給我們找了一份好工作,不用再過面向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想當初每個人都想著到城裡來挖金,把地都丟荒了。記得數年前,她回了一次老家,那茫茫的田野里長滿了雜草,不知荒廢了多少年。她的目光落在搖曳的荒草中,再也找不回來。她只得拖家帶口,再次奔向城裡。她回到城裡之後,同鄉對她說,政府將來會徵地,把地都收回來。她聽完之後,愣了好久,硬是沒想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呵,政府真是好呀,把地都收了,把八個億的農民都養起來,可以預見將來美好的生活。

就在這時,一箇中年的男子光著膀子拉著一車垃圾過來了。呵,真是難為男人了,一出來就和她一起做清潔工,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十年。她曾無數次問男人,為何願意和她一起做清潔工。男人總是呵呵一笑,老實而憨厚。男人把一臉笑容送給她,說,你是我的婆娘,我怎麼能忍心看你受累。其實因為男人太過老實,做事不靈活,不像城裡人一樣做事圓滑,做事像頭牛一樣,不知苦不知累,在不知不覺中就得罪了許多的人。男人被炒了無數次,終於忍氣吞聲做起和妻子一樣的工作,但是男人從來沒有過計較。她就喜歡男人這一點,踏實,慢慢也就習慣了男人不爭氣的一面。日子還是要過,每天的太陽還在照常升起。他們兩個各負責一個區,男人做得比較快,做完了就過來幫助。

男人把垃圾車放下,來到了她的身邊。小女孩叫了一聲爺爺,他甜到心裡去。一把抱起了小女孩,用鬍子扎著她的臉,扎得她嗯嗯亂叫。女人一旁叫男人把小女孩放下,像什麼樣,一身汗臭味的,難看死了。男人這才不舍地把小女孩放下,挨著女人坐下。女人把包子撕了一塊餵給他吃。他張開嘴,幾乎把女人的手給吞下了。給女人一個爽朗的大笑。男人老實,話不多。小女孩緊緊地擠在他們的身邊,帶出一串串動聽的笑聲。

他們休息夠了之後,推著垃圾車消失在迷霧之中。

這個時候一縷熾熱的陽光蒸發了迷霧,清理出一個明晰的初晨。金黃的陽光爬上了牆,叫醒每一個處於酣夢的人。新的一天來了,人生又迎來一抹新鮮的色彩。城市沒有雞,如果有雞,那還用陽光麼?城市的人習慣了睡懶覺,因為醒來之後又要面對這個多變的社會,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時代的車輪給無情輾壓。在夢中,他們才是自由的,因為他們可以做夢。這個社會變得太快,有些東西很快會被遺忘,有些精神值得永遠銘記,有些人很微不足道,值得去尊重。社會變得再快,只要步子不亂,一樣會走得很穩,很紮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