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當前位置 /首頁/作文大全/散文/列表

細雨中的喜鵲散文隨筆

週六早飯過後,延續了好幾天的霧霾越發重了。驅車西出城外,望不透的天又飄下了毛毛雨,西望出去,山影在濃霧中更變得難以分辨。“看來今天只合車遊了,——放任自行,沿途觀光!”至西山腳下時,我調侃了自己一句,將計劃中的青州劈山之行取消,轉頭沿西山旁邊的旅遊路徐徐南行。隨山勢升高時東望,一片白茫茫中,早已了無小城的影子。

細雨中的喜鵲散文隨筆

從鳳凰村南的一個陡坡上去,有一處以前採石留下的平臺,從這兒沿小道可登頂石門坊的東麓。西望山勢雄峭,頗惹眼戶外攀登者。去年我也從這兒登頂過,所以每次經過時,總脫不了多看幾眼。但今天的這幾眼,卻引得我駐足不前了。

遠遠望過去,一棵樹冠上竟聚了十多隻喜鵲,幾乎佔滿了樹梢!

帶上相機下車,移步向前,卻驀然又驚起一大片:從平臺上四散飛起,全是一色的喜鵲,黑白分明煞是亮眼。平臺的入口處晾晒了一片黑黢黢的鴨血,在細雨裡泛著惡臭。再往裡還有幾大片發黃的肉鴨的腸衣一類的東西,也是同樣的惡臭難聞,而那好幾十只突然絢爛了半空的喜鵲,就是從這兒紛然起飛的。

匆匆越過這段惡臭,再舉目鎖定那個樹冠,滿樹竟再無一隻喜鵲。在我的尋找裡,近處除了突然從地上飛起的幾隻麻雀,那黑白分明的影子卻像是真的消逝了。細雨中站上一高處仔細望開去,才發現它們已經三三兩兩棲在不同的樹梢上了。有兩隻在銀杏樹的最頂梢,一棵從巖縫裡伸出遠看比筷子還要細的彎枝上,還穩穩地立了一隻。

雨絲落得越來越稀,我也讓自己慢了下來。我選了一個位置站定,用相機的長焦一棵樹一棵樹地拉近,像觀摩無聲電影一樣讓欣賞變得津津有味,姿態各異的喜鵲便一隻只鮮活了起來。枝丫掩映裡的一隻,頭頸來回轉動著像在尋覓,又像在盼望著什麼。一棵樹的橫枝上並排立著的兩隻,像在吞吃著大餐,又像在卿我親密地交談著。那隻攀上巖樹梢的,真活脫一個在哨位上瞭望的士兵。而攢進金黃的銀杏樹葉裡的那隻,剛入我的鏡頭便像悄然滑落的樹葉,斜斜地飄往了另一片樹林。順著小道我還看到了一隻在踱著方步,像剛領了博士帽的志滿意得的學生娃呢!

受著這些喜鵲的誘惑,我不再顧及溼滑而沿著九曲小道向上而行。張大眼睛四處搜尋喜鵲們的倩影,才真的體會到了那種目不暇接的緊迫。鳥兒們像在迅速變換著隊形,悄無聲息地在樹叢間分分合合著移動位置。接下來我卻不得不驚歎於喜鵲的警惕性了,它們從不會在離你二十米以內的範圍內流連駐留。往前邊走邊緊盯著,但往往一低頭的瞬間,抬眼便只見鳥去樹空。但也會有一兩隻膽大的。有次我往左手邊山上抬頭,驀然發現了一隻喜鵲大方地站在樹叉間,一副渾然不怕的樣子,悠悠然晃著它那高昂的頭顱。雖然從下邊望上去,它像兀自在黑白水墨畫中展演著剪影,但能這麼近距離地與一隻喜鵲“眉目傳情”,你大概也想像不到我當時的欣喜若狂!

稍稍變大的雨點迫我回返時,我還沉浸於與鳥兒們的嬉戲追逐帶來的歡欣。為了飛向山巔的一大群,我甚至還追出小道爬上了南側的山坡。冒雨返回時卻正好走到了那個平臺的正上方。從上面望下去,那發黃的泛著惡臭的幾大片,宛然已成了這些靈澈的鳥兒的寶地,至少有五六十隻黑白分明的`喜鵲在那些汙物上興奮地攢動著。遠遠地從這裡倒聞不到絲毫的惡臭,但我的思緒卻走得遠了。

那些清遠閒放如君子般的小精靈們,會因為偶然被我看見覓食於惡臭的汙物,而毀滅了在我心目中的美好?我坐回車裡想了一大會兒,然後堅定地對自己說了聲“不”!有美感的眼睛才能看見美。就像我們審美地盯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蕾時,誰還會執著於它剛剛跳出的泥淖的汙穢與惡臭?即使我們人與人之間,除了展示於眾的冰山一角,一個人的世界對於大多數人,都是作為未知世界存在的。你用自己的所謂標準,去評價或者好心地“糾正”別人的世界觀價值觀,便彷彿將一頭豬飽食後的歡唱幻聽成痛苦的呻吟,而生出惻隱之心,或對其碌碌無為的生命追求的慨嘆。正如大千世界中,風雨晦明各有妙境。惠子問莊子:“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反問惠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誰不承認,對於任何事物,包括對於人、動物、事件、過程等等的評價,即使對親眼所見的事物的外在形象的認可,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主觀色彩的影響。比利時的梅特林克曾經說有人告訴過他,“我和我的妹妹在一塊住了二十年之久,到我的母親臨死的那一頃刻,我才第一次看見了她。”相識未必相知,他終於“看見”了妹妹,但他又何嘗被他的妹妹“看見”!而上升到美學的角度,除了人本身的性格和情趣的差異,圍繞著評價方法所進行的如科學與美學的選擇,也往往影響甚至左右評價的結果:偏重於對事物真的追求,必將以犧牲其美的特質作為代價。試想,一個眼科醫生顯微鏡下的睫毛,除了作為鎧甲一樣的防線,誰還會浮想聯翩到顧盼含情的秋波?

想到審美,我又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常聽母親說的“光看那些閒書能把肚子看飽?”,摸摸自己已“咕咕”發聲的肚子,收回跑遠了的思緒,乖乖駕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