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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欲遠行散文

二十年前的創傷早已癒合,卻留下了深深的疤,二十年前那段苦難歷程是一生難以泯滅的記憶,現在回憶起依然那樣清晰,每次憶起總是淚流滿面,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心路歷程,充滿了辛酸與傷感,但也被一些真情所感動。

兒欲遠行散文

一九九零年八月二十二日,才五十歲的父親因病醫治無效在遺憾中離我們而去,母親大慟後選擇了堅強,她老人家對我們弟兄三個說:“你爹狠心撇下咱們娘四個走了,咱好好過日子吧,你們弟兄仨要為你們死去的爹爭口氣,他這輩子不容易!”那年正值我第一次參加大學聯考,由於多方面的原因,成績很不理想,本想按照父親的遺願回校復讀,但負債近乎萬元的家無力再供我上學,大哥精神又不好,二哥剛來泰安參加工作生活艱難,回校復讀已經成了美好願望遙遠的夢想,我不想讓母親再為我賣本不多的口糧,母親說:“BZ,娘對不起你,不能再供你上學啦,咱不能再連累親戚了,咱欠人家的太多啦……”望著那麼多的考上的同學都已經去了大學沒有考上的回了校復讀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偷偷哭過幾次,甚至有過絕望的念頭,但一想起父親臨終遺言和母親的“為你死去的爹爭口氣!”的話我又鼓起了生活的勇氣,那時的我做夢都想去上學,做夢都想上大學,我恨蒼天的不公,恨自己命苦,為什麼就在我人生最關鍵的時刻父親得了這樣的病呢?為什麼?為什麼?那時的我真正體會到無助與無奈的滋味,我也真正體會到金錢的重要性,真正明白了“金錢雖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金錢是萬萬不能的”是多麼真的真理!我哭的時候母親勸我說:“男子漢有淚不輕彈,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BZ,你能行,咱上不了大學咱找別的出路,幹什麼不能混碗飯吃啊?窮沒根兒富沒苗兒,老天爺餓不死瞎眼雀兒,有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天我趴在母親的懷裡哭了很久很久,堅強母親的也哭了,母親告訴我:“記住,BZ,眼淚換不來別人的`同情,只能讓別人瞧不起!只有奮爭別人才瞧得起你!”母親的一席話讓我銘記在心,並一直激勵著我堅強地走著以後的人生路。

望著殘秋飄落的枯葉唯有坦然地等待著下一個春天的到來,也唯有如此!“人在改變不了現實的情況下要學會去適應!”也記不清是哪位哲人的至理名言了,人不能光為自己而活要負起應該負的責任,況且二十一歲的我早已經屬於成年人的範疇。我擦乾了眼淚,寫了一幅“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字帖掛在自家的牆上用來自勉,“堅強起來勇敢面對殘酷的現實,從滅頂之災的陰霾中走出來才是明智的選擇!”我在日記中無數次這樣寫道,我開始幹起了自己從心裡就鄙視的修理地球的莊稼活,那年我科學種田給莊稼施了微量元素取得了很好的收成,當時的我很明白,光靠種地是擺脫不了困境的,我必須去外地闖出一片天地改變自己艱難的處境,否則就連找個老婆都會成問題的,有哪一位精神正常的不缺胳膊不缺腿不缺心眼的姑娘,會跟一個揹負上萬元的債即沒有家業人又不帥沒有文憑的窮光蛋呢,況且家中還有一個精神不大正常的大哥,經過半年多的思考終於下定了決心——出外闖一闖,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要出去闖一闖,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光彩但也很無奈,但只有出去了才會有機遇,在家裡只有“死”路一條。

退學後,我幹過二個月的建築,做過兩個月的豆腐,(傢什都是借的叔伯哥的,現在想起來還挺感激他們)還幹過二個月的磚窯,九一年四月份的一天,長兄從老家東平來到聊城某磚廠告訴我,東北的二姐來信說鶴崗富力礦要招工了,你去不去?我給磚廠結了帳就跟大哥回到了老家,母親見了我一個勁兒說我瘦了晒黑了,我伸開了胳膊攥緊了拳頭說:“娘,您看,我的肌肉多結實啊!”(上學的時候我的肌肉可沒有如此的發達)我說的時候眼裡含著淚花,但我強忍住眼淚沒有流下來,母親炒了了幾個雞蛋讓我吃,看著我狼吞虎嚥的樣子母親欣慰地笑了,雞蛋,這已經是家中最好的東西了,母親自己捨不得吃上一個,除非家裡來了客人母親才捨得炒上幾個算是最好的招待了,因為那時雞蛋是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母親稱之為“雞腚眼子銀行”,故母親很心疼那幾十隻老母雞,即使很老不大下蛋母親也捨不得殺了它們,從我和哥哥上學起就是指望母親養的幾十只老母雞下的蛋換錢,攢夠了上百個雞蛋母親就挎到集上去賣,換來的錢滿夠家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還有我們弟兄兩個上學的費用,再說,八十年代上高中自己帶乾糧帶鹹菜是花不了多少錢的。那天母親告訴我說:“BZ,這兩天你去親戚家看看他們,帶上我攢的雞蛋,他們對咱家不薄,特別是你大姑大姑父對咱家恩重如山,到啥時候都不要忘了人家!還要到你爹墳上給他送些紙錢道個別告訴他你出去闖蕩去了,讓他保佑你平安!”那幾天我去了,幾乎所有的親戚家與他們告別,跟他們說了很多的話。他們勸我在外一定要好好幹,為九泉下的父親爭口氣,並囑咐我在外一定要處處小心多幹活少說話……我欣欣然答應了他們,當他們提出要給我點錢做盤纏時,我激動得熱淚盈眶,卻婉言拒絕了他們,他們已經為我們這個支離破碎的家付出得夠多了,怎麼能再要他們的錢呢?那時的我真的容易被感動,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恩惠我也要記住人家,甚至一生。

事情都過去二十年了,好多事兒忘卻了,但那時別人對我的好我依然記憶猶新,彷彿就在昨天,因為人在危難時其感覺神經是非常很敏感的,即對別人對你的大恩大德小恩小惠敏感,更對別人對你的刺傷敏感。我感謝那些在我危難之時鼎力相助或伸出一臂之力的人,痛恨那些幸災樂禍在流血的傷口上撒鹽的人。我原諒他們的冷漠與旁觀,但無法完全原諒他們的恃強凌弱與深深的傷害,不過,現在看來正是那些人在流血的傷口撒了鹽才使得創口得以消了炎,使我變得更加堅強更加清醒。從這個方面來說我還得謝謝他們,倘若不經歷那麼多的磨難就不會有如此成熟如此堅強的我,挫折艱難對我來說已不是多大的難題,經歷了那麼多挫折與磨難心理承受力已經很強,我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環境。

那天,我到父親的墓地上大哭了一場,向父親傾訴了心中的委屈,渴盼著父親在天有靈能幫無助的兒子一把,幫我從家庭災難的陰霾中走出來,儘管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有感動九泉下的父親,我從不相信所謂的鬼神之說,漸漸明白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比起更不幸者我還算是個幸運者,最起碼我還有清醒的頭腦健全發達的四肢,靠自己的雙手不出幾年定能走出當前的困境,我擦乾了眼淚,我明白勇敢面對現實才是明智的選擇。

第二天就要走了,我準備好了一切,母親給我趕做了棉衣,我笑著說:“娘,現在誰還穿做的棉衣呢?不好看!”母親說:“買的棉衣裡面沒有真棉花,還是娘做得暖和,東北天冷,娘做得棉衣裳你穿在身上娘放心。BZ,你走到哪裡娘都牽掛著你,你到東北後就給娘常來信,在外面要聽當官兒的話,人家叫幹啥咱就幹啥,別給人家對著幹,跟一塊兒幹活的工友搞好關係,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你剛下學啥也不會要多向人家老師傅學習請教,千萬別得罪人。古語不是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要多幹活少說話,別濫發脾氣,在外不像在家裡,古人不是說在家萬事好出門萬事難嘛!發了工資要給你姐姐的孩子買點東西,沒多有少,孩子高興了大人就高興,他們都是咱的恩人,啥時候都不要忘了人家。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別捨不得,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不用掛念著我,我還不老能照顧好自己。你大哥就那樣了,他不憨不傻就是精神有點不正常,我在家和他過,別忘了帶上你的書,你到哪裡都離不了書,你總是忘不了學習,以後掙錢了你願意考大學就考……”那夜,母親語重心長地囑咐我很久,子夜時分母親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我的房間,我在不知不覺中酣然入夢,夜裡我起來上廁所時看到母親房間裡的燈還亮著,我聽到她老人家嘴裡哼著唱了幾十年的《社會主義好》,但調子不像以前那樣歡暢,當我推開母親的房門時母親強作笑臉抬頭看著我,我看到母親的眼裡含著淚花,有淚不輕彈的母親哭了,是為小兒的遠行不在身邊而哭,是為小兒遠行闖蕩吃苦受累擔憂而哭,是為小兒無奈離家遠走而哭,也許還是是為小兒的命苦而哭。母親包了滿滿一鍋柸水餃,她老人家稱之為“攆餃”,這是我們家鄉的風俗,家中有人遠行,吃頓“攆餃”在外就能平安就忘不了家……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母親從睡夢中把我叫醒,她老人家下好了水餃給我端了上來,看著我狼吞虎嚥的樣子母親欣慰地笑了,笑得那樣甜,那樣美。母親好久沒有這樣笑了,當我問母親為什麼光看著我吃自己不吃時,她老人家說早就吃過了,我看到母親把其餘的水餃裝了個塑料袋裡塞到我的行李包裡面,母親還給我煮了好多個雞蛋讓我在路上吃,並說在火車上儘量不要買東西,那上面的不實惠。母親還包了一抔故土,微笑著說:“到外地倘若水土不服,就把他偷偷扔到井裡,喝了那口井裡的水水土就服了。無論走到哪裡大清河畔的小高莊永遠是你的家!”當我接過母親長滿繭子的手裡的那抔故土時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母親送到我莊後的大清河河堤上,此時的我眼淚禁不住流下來跪在地上,給生我養我的老母親和生活過的那片故土磕了個頭,“BZ,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常來信,不用掛念我,過兩年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個兒媳婦回來,我還要抱孫子哩……”我戀戀不捨地離母親離故鄉愈來愈遠,母親的形象也愈來愈模糊,但是此時的我看到母親的形象愈來愈大,無論走到哪裡母親的影子始終伴隨著我,她老人家的話始終在我的耳邊縈繞,並激勵著我堅強地走以後的人生路……

二十年過去了,那段艱難歷程依然記憶猶新,那是抹也抹不掉的回憶,在我的大腦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真的,當你把艱難歷程視作一種財富時你就真的成熟了,苦難能磨練我們的意志讓我們變得堅強慢慢的成熟起來,倘若不親身經歷過真的很難成熟,“不經歷一番磨難一個人永遠也成熟不了!”這也許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