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網散文隨筆
住在海邊，生活在港灣，拉網是這裡的人謀生的一種方式，也是我最喜歡看的近海作業。
童年的時光，是在港門度過的。港門瀕臨大海，港灣很長，鹹水湖和小溪星羅棋佈，大小不一，當地人就靠著這些內海捕魚、挖蟹、耙螺、捉沙蟲，支撐家庭的日子。
兒時的夥伴經常找我一塊到港灣去“摸河”，從港西中學出發，穿過撐船排，越過那個墳墓滿坡的曠野，就到了我們想去的地方——拉網的港灣。
那個港灣很長，從港門溪坡到梅山角頭，潔白的沙帶似一條柔軟的銀鏈鑲嵌於海與樹之間。海灣長著一片密密麻麻的木麻黃，拉網的人就在這個林子裡歇著，等啟網的吹螺號。長網是港門人傳統的捕魚方式之一，長網的長度約兩千米，網眼口徑大的有二指，小的也只有小指頭大，這些網眼都是靠兩條纜繩上下連線，底繩加鉛，上繩系浮球，一頭垂於海里，一頭浮在海面。捕魚時靠一隻船在近海繞圈撒網，船上七八個人，兩人搖櫓，一人撐船，五人沿著船邊下網。船行特別慢，從這頭繞到那頭，形成一個半圓，耗時近一個小時。這時等待在岸邊的二十多個拉網手，在樹下抽水煙筒、聊女人，講到最來勁的時候，也是水煙筒抽水聲最響的時候。白煙從那人嘴裡繚繞而出，那神態像遇上仙女，故事中的女人肯定是他的相好，戀情忘不了，這些漢子們情感還是很細膩的。
港灣、沙灘、樹林、船隻、長網、男人，在這單調的世界裡，孤獨的不是網，而是男人。這些男人為了女人和孩子，在烈日下賣力，獲取兩三斤魚或幾個工分養家餬口，更多是這幫男人想把他們的女人養好、哄好，海灣長長的網還比不上女人後腦勺那麻花辮長，纏繞男人心的，不是拉網而是那根辮子。
海螺號吹響了，他們放下煙筒，擱下話題，拿起拉板，十來人一組，開始啟網。網好長好長，一眼望去，海面網上的浮標排列成隊，有規則的此起彼落。隨著那些漢子大聲的吆喝，浮標和海浪碰撞，漢子們在沙灘的腳步越來越重，腳印越陷越深，身子越來越向後仰，掛纜繩的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快，越來越起勁，喊聲也一片比一片高，一片比一片緊，持續不斷……
拉長網很費時，下網、啟網、拉網少則三小時，多則五小時。拉網是要講距離講節奏的，密了不行，快也亂陣，簡單中要把握好技巧。應該說拉網中的吆喝是很好的指揮哨，一聲吆喝一股勁，越往後越費勁，吆喝聲越多越大，伴著濤聲，渾然一體，似吟似唱，彷彿一首古老的漁歌。網的拉口逐漸變小，半圓形成橢圓，小魚仔在固定的網圈內拼命地往岸上衝。這時，小夥伴們就跑到沙灘邊撿小魚，有銀米、白翅、水公仔、青鱗等。拉網的人一般不會要這些小魚，我們裝在網袋、竹簍裡，拿回家晒個半天，在木炭裡烤很香。長網漸漸收攏，網圈裡跳動的魚很多，似魚群跳龍門，長網的袋就是這龍門的陷阱，活著進來，就沒法躍出這人為的龍門陣。趕海好的時候，一網下來能捕幾千斤，少則有幾百斤。
最中意看的是下午的拉網，特別是冬季的傍晚。下網時已三點，啟網、拉網、收網已接近傍晚，此時正是夕陽西落，霞光灑遍整個海灣，浪花湧動，碧海銀濤，綠與黃在網圈內閃爍，跳躍的魚似煙花在波光盪漾的海面噴射，形成獨特的“魚煙花”，網拉得越靠岸，“魚煙花”噴得越燦爛。我們都看呆了，自然界在人為之下，竟然有這麼美妙的光景。我想，帶著欣賞的'眼光去看，處處都有美景，自然的、人為的，有好的心境自然就有好的景觀。
在港灣看拉網時，我在沙灘邊見到一種有趣而可怕的現象。大約是1970年，那時我9歲，陪同伴在沙灘捉跑馬蟹，忽然間，從沙堆裡冒出好多隻戴著白帽的小海龜，領頭的大哥拉著我們的手說：“千萬不要看，快跑！”邊喊邊跑，大家都被嚇壞了，不知是什麼回事，一股勁就往前跑，上氣不接下氣，等歇下來的時候才恍然大悟。按港門當地的習俗，看到小海龜出世時戴著半圓的白蛋殼是最不吉利的事，是種凶兆，要死人的，因為它像送葬時人們戴著白帽、白巾，所以當地人比較忌諱。其實全是迷信作祟。可說真的，我還很願意觀賞海龜出世奔向大海的這一幕，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奇觀。自從那以後，我想看都沒法看到了。
還有另一種拉網，是我捉螺挖蟹時看到的。這張網很特別，是個正方形，網的底下有四根固定的木樁，網的上面由四根竹竿緊繫，每根竹竿都有個葫蘆，下網、啟網由打漁人腳下的轆轤起落。下網時，他用長竹竿在水面敲打，這是向網裡趕魚，拍打幾下，轆轤就往下踩，一條纜繩拉著四根竹竿豎起，魚兒在正方形的網袋裡跳，打魚人拿著竹捎網袋把網中的魚撈上來。不過，這種捕魚的收穫甚少，很辛苦，也很呆板，一個人就坐在水面搭起的凳上，但打魚的次數較多，一天下來也有十多斤。
當地人捕魚的方法還是蠻多的，晚上叉魚、燈光捉魚，白天撒網捕魚，竹筐罩魚，五花八門。那時的魚多，用什麼方式都能捉到，現在不一樣了，造大船，結大網，出遠海還捕不到魚。生態破壞了，過分的捕撈造成資源的枯竭，這就叫物極必反，是大海對人類的懲罰。我們應合理開發海洋資源，保護海洋生態環境，休漁是一種很好的手段。
現在三亞灣也有人拉長網，長網似乎已成為三亞灣的一道風景線。拉網時很多遊客參與，大家在拉網中尋找那份樂趣，已不在乎收穫的多少。拉長網已漸漸成為三亞旅遊觀光的景觀，也成為三亞旅遊的文化。
我期待著，拉網作為旅遊的專案，將成為三亞旅遊的一個新亮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