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一條魚散文

那條小魚走了，走得很安詳。望著它昔日矯健的身影，心中忽而生出一份失落。

年前，臘月初十頭。一位鄉下賣魚的婦人，挑了兩籮筐魚在小區門口賣。老公買了一條鯉魚，準備過年時做“年寶魚”。小時候，家鄉過年有一個風俗：過年要有“年寶魚”。意思是說：“年年有餘魚”，餘住一年的好運。記憶裡，“年寶魚”都是一斤來重的鰱魚。可能是和我們這裡的水域有關，長江中下游的巢湖區域盛產鰱魚，所以家鄉的人們都愛用鰱魚做“年寶魚”。老公買了一條鯉魚做“年寶魚”，有一點不按常規出牌。老公說，只要是魚，什麼魚都可做“年寶魚”。他是衝著這魚的精氣神才買的。又說農村水塘裡的，沒有多少汙染，至少沒有避孕藥。魚買回後，他用一隻大盆把它水養起來。那魚真夠精神，在水盆裡歡天喜地的。老公每天上班前或下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盆前看一眼，換一瓢水，或是撒幾粒飯給它。魚似乎很不領情，每次新增水時，它都要用尾巴拍著盆水，好像在說：“放我出去！”魚剛進門的那幾天，每天夜裡，它都要鬧騰，從盆裡跳到地板磚上，用身體敲打著地板。那幾晚，老公半夜爬起來幾回。

年三十，老公將它從盆中擒了出來，嘴巴唸唸有詞：“小魚對不起了，今天要送你走了。”那魚似乎是聽懂了老公的話，拼命掙扎，幾次從老公手中脫落。老公忽然生出一份悲憫：“算啦，不殺它吧，讓它自然地老去吧。”女兒說“是的，別殺了，小魚也怪可憐的”。家中三個人，有兩個都說放生，我既然也沒得話說，“年寶魚”不過是個形式，沒有，也不見得俺家的財運和幸福就留不住。“哎呀，鯉魚跳龍門，真實版啊！”我忽然想到今年是龍年，留著它才是真正有生命力地“年年有（魚）餘呢！。

小魚就這樣被僥倖留下。老公和女兒天天到水盆邊探望，或換水，或撒食，偶爾還把衛生間的燈開啟，讓它接受光照。小魚被他們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似老朋友般。小魚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兒的環境，有點樂不思蜀了。看到小魚在水裡歡快地拍著響尾時，女兒和老公就開心地說：“魚在和我們打招呼呢。”我打趣他們：“子非魚，安知魚呼你們”。老公反應快：“子非魚，安知魚不呼我們？”因小魚，我們的快樂又多了一些。老公每天例行公事地到魚盆前駐足，換水撒食。小魚安閒地遊弋在水盆裡，不吵也不鬧了。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有人說，時間能沖淡一切。老公與小魚的心理“蜜月期”同樣也逃不過這個淡忘定律。不知道從哪一天起，老公到魚盆的次數開始減少。

昨晚，睡夢中，忽然聽到魚盆裡，小魚拍打水盆，在地板上蹦跳的聲音。老公趕緊爬起來去看它，一夜折騰了兩次。然而今早，老公黯然地對我們說：“小魚，怕不行了。”老公的話，讓我忽然想起：我們已經有很多天沒有給它餵食換水了，這幾天溫度高，肯定是缺氧了造成的。一家三口，一大早圍在水盆邊，看著小魚奄奄一息的樣子。很著急，不知道如何施救。還是老公有經驗，不愧是魚米之鄉長大的。他把自來水龍頭開啟，扭到最小的位置，讓它啪嗒啪嗒地滴水。他說，讓小魚聽到水響，激發它求生的願望而自救。老公的`一席話，讓我醍醐灌頂：這不是暗示嗎？腦海裡迅速想到美國的那個著名血管抽血，滴水試驗，人被自來水的聲音活活嚇死。暗示的力量真是太強大了！只是小魚能否具備人的超常意志呢？

中午回家時，小魚安靜地漂在水盆裡。小魚終究是走了，它的“生本能”終究沒敵不過“死本能”。然而更多的責任，不在小魚的意志，而在我們的疏忽和冷落。

小魚，曾經給我們帶來無限的快樂、期待和啟迪；小魚，也給我們帶來一份深深地遺憾與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