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異鄉尋找散文

離開伊寧市的時候，天空下著小雪，零零星星地飄著，是六角的形狀。我和朋友們說，我家鄉下的雪是六角的，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那些朋友很驚訝地怪叫，原來雪花真的是六角的！

可惜，今年寒假我在家只待了不到三十天，見過的也沒有幾場雪。早就忘記了，在雪地裡打滾的歡樂；現在早就失去了在伊犁河畔看夕陽的機會了。

我現在南方的一個城市上大學，免不了會在陽光明媚的週末，混跡於各個旅遊區的遊客中。於是，我去過鋪著滾燙細沙的海邊看雲海堆疊；去過青翠的石山，眺望山腳的十里桃林；去過迷宮似的園林，感受文人墨客所說的精妙；也去過小橋流水的古鎮，品一壺悠然龍井。

當石頭掉進湖裡時，激起的漣漪慢慢散開，我這顆遊子的心也逐漸沉潛。這擁擠的世界擁擠的人心，讓我不斷在午夜夢迴時想念家鄉；這裡沒有綠得徹底的草原，沒有藍得冰涼的天空。這裡不會出現滿天星光，也不會被月亮照得婉如白晝。

在學校，鄉音難求。每每聽見新疆特有的普通話時，我的心情就會激動得毫無預兆。於是，我成為了一個喜歡嘮叨的姑娘，和身邊的人，聊的是伊犁的風景，講的'是伊犁人情，談的是新疆美食，盼的是能夠早點回來，這麼想著想著，都要忍不住哭了。

哪來這麼多的戀鄉柔情。

坐著火車，是往北邊的山裡開的。火車快速將白楊樹和村莊甩在後面。我看著這個我又要離開的家鄉。悲傷免不了爬上眉頭，爸爸送我時，離開的背影還在眼前回蕩。

從前的我沒有出過這個城市，當年我像每一個孩子一樣，喜歡眺望外面的世界。在院子裡，我總能看見北邊這包裹著城市的山巒。

夏天時，它鋪的是綠草，冬天來了就蓋上白被。日落時，最後一縷陽光親吻著它的額角，日出時，它托起柔嫩的陽光。我童年所有的幻想，都和那些神祕的山有關。也想過，可能裡面住著個老神仙，某天出現在我的夢裡，送我一雙翅膀。也可能是長著長長鹿角的野鹿，孤獨的在山裡低鳴。

現在我知道了，北邊的山，外面還有山，通過隧道時的氣壓差，總讓我的耳膜很不舒服，我不想看風景，閉上眼睛等待離開這承載著許多夢的山谷。

某天走在學校裡，路過一片正在修建的草地，鮮嫩的青草，在陽光下等待宰割，無辜的雛菊，顫抖著身軀搖搖墜下。吸引我的不是這些景色，是那包裹在我周身的青草香。

淡淡的清甜氣息，讓我想起了遠在祖國西北角的那個城市，被大片大片的草原包圍，春天時，有初融的雪水流過城市，夏天路邊種滿著薔薇，秋天填滿街頭巷尾的，是果實成熟的香味，冬天又用寒冷換來白得徹底的世界。

嘆一口氣，這青草的味道，就能帶來這麼多記憶。

沒有人對我說過別離開這裡，也沒有人勸我早早回來。

這被伊犁河水滋養長大的身軀，總在日落時對著西邊方向，眺望。

我無時不刻想著回來，擁抱所有的感動和記憶。現在正在離開，我也等不及回來。

但離開是為了長大，是為了在這裡生活時，會感謝當時的失去，讓我學會了珍惜，別忘了這裡的景色與記憶。

向西的河流，日落的天山旁，尤聞故園青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