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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的記憶散文

半夜,突然被左胳膊劇疼驚醒,這是我從來都沒經歷過疼痛,從肩部放射到手部,一陣一陣地蔓延著,讓我心跳加速。我的眼前浮現出幾天前,一個三十多歲的患者來醫院就診,就是肩部胳膊放射性疼痛,還沒等做詳細檢查,就猝死在急診室的情景,過後鑑定是死於心梗。

痛的記憶散文

想著那個患者,我彷彿生命也走到了盡頭。我頭冒著冷汗,身上一絲力氣沒有,我不想就這麼輕易結束生命,因為我還年輕,以往的“人生自古誰無死”此刻在我腦海裡蕩然無存,而變成一種恐慌。突然,我有些留戀生命,害怕死亡,我的眼前不時浮現出媽媽病得奄奄一息時,救護車來到我家,媽媽死死抓住門框,不肯去醫院的情景,耳邊響著媽媽說的:“我還想,我還想活著回家……”想著媽媽對生命的渴望,那份難捨,我的淚水傾盆而下,胳膊痙攣著,疼痛蔓延到胸部,讓我感覺呼吸沉重。

生命是無情的,心有不捨那又能怎麼樣?媽媽還是走了,走在她還尚在年輕的年華。甚至更為遺憾的是,臨終前的最後一面,我也沒有見到。只記得我趕到病房時,爸爸剛剛給她換上大姑給她買的那件滌卡的藍布褂子。藍布褂子已有很久的年頭,還是大姑為了感謝媽媽助她上大學,掙了第一份工資給媽媽做的。媽媽一直不捨得穿,壓在箱底珍藏著,她說留著節假日再穿。媽媽活著時,爸爸經常慫恿她穿,媽媽總是說:“我又不幹啥,這麼好的衣服不能隨便拿出來穿,還是留著有啥事再穿吧。”而據哥哥說,媽媽臨終前,囑咐哥哥一定回家把那件藍布褂子給她拿來,給她穿在身上。而哥哥總抱有幻想,以為媽媽能挺過這關,結果媽媽走得太匆忙,衣服還沒來得及穿就離開了……

媽媽平時身體比較弱,嚴重營養不良,貧血,血色素低。在東北的時候,在醫院工作,哪不舒服了就及時看了。但自從來承德後為了填補家用,沒日沒夜地在外奔忙,和男人一樣搬石頭掄大錘砸石頭,卸火車皮。凡是男人能幹的活她都去幹。身體不舒服了,也捨不得花錢去看,就隨便吃點藥頂一下,結果病情嚴重的時候,爸爸那時正在佳木斯出差,他放心不下一個人在家的媽媽,曾打過幾次電話,媽媽都說自己挺好,讓爸爸安心工作。而哥哥在外當兵,而我正在省會上學。她曾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不是關機就是顯示未接。為此,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還是哥哥打電話給媽媽,連著好幾天都沒人接電話,打到鄰居家,鄰居鄒娘去家裡敲門,隔著窗戶才發現病得奄奄一息的媽媽。哥哥急速請假趕回家,爸爸也剛好趕了回來,一同叫來救護車把媽媽送進了醫院。進醫院當天晚上,媽媽各器官衰竭就去世了。

媽媽臨終前對爸爸說,她走了之後不想去公墓,只想安靜地去離家很近的後山,那樣她會時常回家看看。因為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一雙兒女!她還囑咐爸爸說,一定記著選個清淨的墓地,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兒女長大後,離開家自己的獨處,因為她生前身體一直不好,爸爸的工作又總是出差不在家,哥哥去北京參軍,我又去省會上學。所以,她覺得總是給左鄰右舍添麻煩了。不想去了那邊之後,還要麻煩新鄰居……

哥哥和爸爸遵從媽媽的囑託,在我家後山一個很高的山坡給媽媽買了一塊墓地。墓碑前,放了兩盆媽媽養的清香茉莉,白白茉莉花清香地開著,對著媽媽墓碑上的名字茉莉。相互輝映,媽媽的墓正好對著我家的'樓房,站在墓地我一眼就能望見我住的後屋窗戶。墓地四周有翠綠的松柏,也有許多不知名的花草,隔著幾步遠的地方有三座墳。聽賣墓地的老伯伯說,這三座墳其中有兩座都是和媽媽年紀相仿的阿姨的墓,而其中一個是一個九十九歲的老婆婆的墓。婆婆生前兒孫滿堂,家裡兒孫孝順,直到九十九歲壽終。老人生前享盡了福,吃穿不缺,兒孫輪流照顧,她生前就相中了松柏長青南山這個地方,說離家近,兒孫祭奠她方便。賣墓地的人還說:“這荒山野地的咋也應該有個鄰居,這樣沒事的時候,她們可以互相說說話,省得冷清害怕。”賣墓地的老伯還說:“陰間多冷呀,有個伴兒鄰居相互照應,這樣,你們也可以放心了。”

哥哥和我把媽媽墓地四周的雜草清理乾淨,一側挖了一個水溝,預防下雨天淹了媽媽的家。臨走我和哥哥、爸爸,拉起手繞著媽媽的家走了三圈,流著眼淚,我大喊著:“媽!你以後就自己孤單的一個人住了,有啥事,需要什麼就給我託個夢,我會及時給你送來的。絕不會如你生前一樣,打我電話我不接,更不會大聲喊叫著嫌麻煩。我會每天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如果那邊能打電話,你就給我經常打個電話。咱母子倆好說說話!”爸爸也說:“茉莉呀,你生前從不捨得花錢,臨走也沒穿啥好衣服,我和大軍給你換上的那件你最喜歡的藍布褂子,你收到了吧。別和以前一樣,一直壓在箱底,逢年過節才掏出來穿。陰間冷,你就時常穿穿吧,擋擋風寒。需要買啥,就告訴我,我會燒給你。”哥哥也哭著說:“媽呀!兒子不孝呀。要知道你在家有病了也捨不得花錢去醫院看,我肯定不會聽你的去北京當兵。我一定會高中畢業後,留在你的身邊找個工作陪在你的身邊,掙錢給你看病。媽呀!要知道你這麼快就離開我們,我和妹妹幹嘛要長大!”

打破記憶的往往是白熾燈下離群索居痛苦的思考,遠山淡淡褪去白紗的帷幕,我仰望著,呼吸著,我感到人生的沉重。媽媽走了有幾年了,而我對她的思念愈發濃烈。

幼時,小時候家裡貧困。媽媽為了爸爸的事業,辭去了醫院的護士長工作,帶著奶奶、我和哥從東北一路追隨來到承德。爸爸是長子,下面還有老叔和姑姑。而媽媽家境殷實,有一個哥哥在哈市做醫藥生意。媽媽心甘情願追隨爸爸,為了一家人能過上好日子,為了能救濟到東北的爺爺親屬。媽媽來到承德後,幾家醫院應聘護士,媽媽卻不去應聘,而去了沙子社去和男人一起掄大錘篩沙子,起早貪黑,裝卸火車貨物。只為了多掙一些錢,給奶奶每天吃小灶,給東北爺爺、姑姑、老叔郵寄伙食費。供我和哥哥上學。猶記得,每年冬天,爸爸都會幾簍子幾簍子的給東北幾家親屬買蘋果,山楂。那時候,老叔在鐵路上班,每次買了水果,老叔都會跟著跑承德這趟線的火車來承德家裡拿。那時候,我們還住平房,每年院子裡養了一頭豬,過年的時候,賣了一多半的豬肉,賣的錢和僅留一些腰條讓老叔拿回東北,而留下一些豬下水,賣給鄰居熟食鋪,豬頭和豬蹄我們自己留著吃。媽媽喜歡吃豬蹄,但奶奶也喜歡吃。每次煮好的豬蹄,媽媽都捨不得吃都先給奶奶把豬蹄一點點扒下來,把剔下的肉和筋頭巴腦的皮放在案板上剁碎,讓奶奶拿勺一點一點崴著吃。奶奶每次都推讓著讓媽媽吃,而媽媽說,她吃還在後面呢。

那時姥姥在東北放心不下媽媽,隔三差五會給家裡打電話,即使家裡過得很艱難,媽媽也會笑著對姥姥報喜不報憂。有時姥姥會給媽媽郵寄一些錢,而媽媽自己從不捨得用,總是攢起來,趕上年節給奶奶、爸爸、哥哥和我一人做件新衣服,而自己一直穿在家帶來的舊衣服。幾次聽爸爸背後和媽媽說,等家裡富裕了,一定養幾頭豬,到時候讓媽媽吃個夠。而我和哥哥聽後都搶著說:“等我們掙錢了一定給媽媽買她愛吃的豬蹄。”媽媽每天從沙子社回來,晚上還要蹬縫紉機,給左鄰右舍縫縫補補到半夜。媽媽經常說:“我現在受點累沒啥,等我兒女長大了也會這樣孝順我。那時候,我就也會和你奶奶那樣享福了。”

而結果呢?沒有了後來!我和哥都能自食其力了,甚至能大手大腳花錢了,而我的媽媽卻沒有福享受,過早離開了我們。曾記得那年我和哥高三準備考大學,媽媽陪伴我們的日子。媽媽為了讓我和哥能在大學聯考前有個好身體,特意和上下午班搬石頭的王大爺換了班,每天四點起床去早市買新鮮蔬菜,磨豆漿給我和哥做早餐。還記得那年的承德格外熱,趁早幹活搬石頭天還涼快,下午太陽火辣辣的烤著,三十多度的氣溫,老實待著都出汗,別說在大陽光地下幹活了,而媽媽卻為了我和哥哥能在大學聯考前有個好身體,在高溫的下午要和三個男人來回搬七車石頭,每次晚上回家,她身上的衣服都和洗過一樣,溼漉漉地貼在身上。回到家又是一陣忙,做全家的飯還要給哥哥我倆煮綠豆湯,大學聯考前我和哥是緊張的,而最勞累的也就是媽媽了。終於大學聯考完之後,全家人鬆了一口氣,而我最親愛的媽媽卻病倒了,連著一個禮拜發燒,也不肯去醫院。最後奶奶找來村裡的老中醫張爺爺刮痧、拔罐吃中藥才逐漸好轉。

墓碑前的雜草清理了一茬又一茬,茉莉花開了謝,謝了又開,紙錢也燒了不少,供品也擺了不少,就這樣周而復始地傷心著難過著,而媽媽卻從未再對我再說過一句話……

五月,應該是陽光燦爛的,而在我眼裡卻是灰暗傷感的。因為那年,就是這樣一個季節,正是媽媽病重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無人知曉,身邊沒有一個親人照顧,而媽媽給我發出求救電話,而我卻嫌麻煩沒有接而關了手機。真不敢想象那時生命垂危無助的媽媽的心會有多疼!甚至連著幾天媽媽都未曾吃過一口飯,沒人給她倒杯水。難怪我每次夢到媽媽都會夢到她,正在白水泡飯……這是何等的殘酷!

五月,也應該是值得慶祝的,因為媽媽的生日就是五月初七。而媽媽從東北來到承德就從未給自己過過生日,每年都是在端午節給姥姥打電話問候的時候,姥姥千叮嚀萬囑咐說:“茉莉呀,再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一定記著給自己做碗麵條煮兩個雞蛋吃!”媽媽連聲答應著,而初七那天媽媽早早就去了工地,早飯都來不及吃,更別說給自己煮碗麵條煮兩個雞蛋了。而過後某一天我們突然想起,說起時,媽媽卻說:“我就等我閨女兒子以後有出息了,我再好好給自己過生日……”

記憶總是會痛苦的,而媽媽的以後在哪裡呢?

那年的深秋,是媽媽離開我的日子。多少個日日夜夜,想起母親我都會淚溼衣襟。每到夜深人靜想媽媽的時候,我會買上許多她生前愛吃而捨不得吃的東西,去南山,陪伴我的老媽……

生命是一個短暫而又讓人心酸來不及說以後的過程,每天穿梭在醫院各個病房手術室,望著那些病體纏身的需要救助的病人,我的心裡會莫名其妙感覺一種刺骨的痛!我會無數次出現幻覺,彷彿她們都變成了我的媽媽對我說:“我還想活著!我還想活著回家!”一次次當幻覺消失,回到現實,我的心都會痛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