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的危險散文欣賞

三十年前讀大先生的《熱風》小冊子，包括自序不過三十一篇文章，總體的感覺是短小精悍，字字都有歸宿，句句沒有多餘，只是憑良心，看不太懂；那個年代，課外閱讀幾乎為零，有本這樣的冊子可以翻閱原本應該覺得是可喜的，甚至，在我那個年齡的同伴面前來可以拿來顯擺一回，讓那些鄉下的學子羨慕著；最開始，序言算是看明白了，大意就是在清末與民國初，那個特殊而多變且有些混濁的年代裡，似乎，大先生是單幹戶，撐起一副堅強的面孔，肆無忌憚地“自言自語”，與多數人為敵；他說，那時的空氣冷冽的，刺骨的痛，人們所說的話，大多是兩個字概括而“冷笑”，加上社會的風氣也是極其的消沉，一派“合群的國家的自負”，卻少去了“個人的狂妄的自負”，先生急，心痛，於是就開始罵。罵人，指名道姓，罵政府，也毫不留情，對文化也罵，對民族也灰心喪氣，特別對於青年一代，更是傷心；“人之父”與“孩子之父”的教訓，生而不教，何異乎犬馬之勞？這便成就昏亂的傳承，一代接著一代，一代更比一代昏亂，以至於只能等待慢慢的老死。

後來，接下來，我便看不下去了，於是將之置之高閣，即是房間的旮旯裡去，不再理睬，任由大先生的嬉笑怒罵，橫眉冷對了。

若干年後，得了空閒再又翻出來看，覺察出危險來了，那還了得？危險之害處，大家想必明白。但是，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麼的“危險”，因為，畢竟只是書文，不是硬性的指標或者規定，讀者未必一定要按著大先生說的去做，也不一定一定要接受他的“蠱惑”，受他的“煽動，誘惑，引導”，我想，影響是有的，危險並不大，於是又自我安慰一番，繼續翻閱著看。

事實上，危險總是存在的，的確。

“中國人要在地球上滅絕”，這是普片民族的恐懼，每個人不列外，而大先生自己倒是覺得他恐懼是例外的，因為他也有恐懼，他的恐懼與眾不同罷了。他說，中國人是不會滅絕，請大家務必不要擔心，擔心的'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民眾中失去進取的精神與力量，個人的自負與責任的擔當，總會在哪一天或者那一世時將被“大世界排除在外，是擠出來的排除，而且正好因為現在的中國人不會滅絕，依然是要活在這個地球上，只是排除在世界大家庭裡之外，卻還有繼續在地球上存在和活著，依然還是叫中國人”；一群“泱泱大國”、“物產豐富”、“道德第一”的民族的單獨的民眾，離開了世界，孤零零的，比孔乙己還要可憐，而孔乙己似乎在“覺醒”之後又有過一段貌似要“發跡”的跡象。這是大先生的悲哀，也是讓我們感到危險的一部分而已。

另一方面，在大先生來說他是無所畏懼的，他可以批評政府，罵“國粹”的遺老，還有遺少，罵留學生，白留學了；罵軍閥，各自為政；甚至，連比他更大的“大先生”也隱射的罵（作者注：指胡適先生），見面卻又和你握手說一些全不是內心的話，今天天氣不錯，甚念軫切之類，那也就沒有什麼感受了的危險。最使我看不下去的是“儒釋道”卻偏偏忽略了菩薩的阿彌陀佛的輪迴，說什麼，儒家佔據並“統治”千多年，以至後來的民族的民眾一旦發現了祖先留下的“寶貝”或者是皇帝腳底下沾著的灰塵也便高興激昂起來，甚至，當靈神來供養著。雖然沒有點破“民可以使由之，不可以使知之”的壞處，對於“中庸之道”他也沒有儲存沉默，還說，國家民族強盛的必須是要有智識、思想、道德之類的話來，有時候卻看上去有一些“自我矛盾”，大先生內心是何其苦也，我們可想而知，卻不知怎樣的危險的來臨，這是悲哀，民族的悲哀，魯迅的悲哀。陰陽五行，周易八卦，全是糊弄小孩子的把戲，裝神弄鬼，掐指一算，未測先知，再說得天花亂墜，碰上一個野蠻人，一大巴掌扇過來，連自己都懵了，總之，都也是靠不住；

為什麼說危險呢？舉例子吧，太多。就說一個“簡單”的。魯迅在這篇冊子裡說得最多的是兩件事情——民族的希望何在？——國民生存何以為安？如果，按照大先生的兩劑藥方，危險就不存在了——先服藥吧，把身體的病治好，身強體壯至少看上去讓別人不至於對你藐視，雖然再好再強壯的軀體抵擋不住一顆微小的子彈；然後呢——就是用科學清洗民眾的混亂的大腦，愚昧的思維，落後的文化（作者注：指儒家學說）蔽塞的靈魂（作者注：指道學），如此，則危險解除。

不過，他還是很擔心，希望在我們的身邊周圍，要常常多吹一些冷風，不要熱風，冷風使你清醒，熱風風使得你頭昏腦漲，要想自立自強，還得靠自己——每一個國民。

現在，你敢說你不危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