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老高散文隨筆

很偶然的，我認識了老高。那個時候，我在村裡開間雜貨鋪。平常通過寶元商行那裡去進貨，不想人家搬城裡去，做更大的批發生意去了。這讓我的貨源，斷了一時的來路。小鎮上倒是有幾家，掛了批零銷售的牌子，只是價錢太高，我幾乎在他們那裡進來的貨，等於代他們去出售。進了幾次，我便不願再去，眼裡卻瞅著有沒有能夠長久打交的一處，去做它的客戶。

也就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老高。

他中等個，身體紮實。長馬臉，留寸頭。一臉的絡腮鬍須。他說自己是窯戶嘴人，一貫做木工，維持家計。不想，被刨床削去了老拇指頭後。他不想再延續木工那手藝，想改行批發那雜貨了。我便端量他的門市，說是批發店，我測算得出，比我的店大不了多少，融資也就三千多點，這能發了貨？而且，那批發的地點極偏僻，房子又出奇的簡陋。遲疑半日，我沒對他說要進點兒什麼貨。

他看出了我猶豫中明顯的不信任後，就不斷問我，要進什麼貨？我說了，但沒說就在他那兒進貨。我是等待他說出發的價錢，考慮我有沒有賺頭，再決定進不進貨。他爽快的說了，價格低到他沒一點賺頭。我便同意，說以後可繼續打交。

此後，我又連續從他那兒進了好幾次貨。公道說，他沒賺過我，只是把我要的東西，稍帶著經了經手。一日，我進貨時，他向我說，你這人不言搭傳，不愛爭論。他給老婆安頓了，萬一那天自己不在，別想著哄蔡老師。人家不愛多說，心裡精明著呢！別一次打交絕了永久的生意。他的話讓我不敢小看農民打扮的他。心裡說，這是個生意通。之後憶起，也感覺這人不一般，他用貌似忠厚的`方法，在盡力地爭取著客戶。因為我相信，和他打交的不只是我一個。

果然，此後不久。他放棄了地段醫院門口的鋪子，在街上租了更大的門面。資金的投入也從數千元，提高到數十萬元。生意做的紅火，交易額度越來越大。後來為方便進貨出貨，還買了輛汽車自用。

我的一些有錢親戚，很不屑我和這種普通人來來往往。在我女兒結婚時，老高說遇這等好事，他不能不幫我。車與人隨叫隨到，不掙你毛二八分。我感激他的理解與大度，就答應了。儘管親戚竭力鼓動我，退掉老高的車，不與他來回。我沒聽。我有自己的想法：和富人為官者可來回，與平頭百姓也不必自絕交情。誰都有屬於自己的朋友圈子。

事情也好好辦了，老高的車我也用了。我們那種始於生意上的友誼，卻在時間裡經受住了利益的考驗。在他那兒進貨，直延續到我收拾了攤子，人走了延安。

從延安回家，那是一年的臘月初八。我帶著兩兒子回來，是給先人燒紙來了。要買的那些祭典的酒水紙張，以及炮竹冥幣，我決定再去老高的店。我倒不是純粹謀了省錢，關鍵是他那兒貨全。我不想這兒買一點，那兒買一點，去湊夠數目。再說了，我心裡想見見他。老高很熱情，先問我要不要衝杯茶葉，又忙不迭地的搬凳讓我和兒子們坐。還問我，敢不敢住一晚？咱下午到黑小飯館去喝酒。我說不必了，冬天日子短，天氣冷，且還有親屬要去看，很忙的。忙完了，打算當日返回延安去。他一樣樣，一樣樣的打點好我買的東西，又找了幾個袋子套好了。我估摸著，那些貨值三十幾元。於是尋包開錢，沒想他一分都不要。我感到很是不解，生硬要留下這應開的錢。他卻說：“好兄弟，你這樣生分作別，看樣子你是不想要我這朋友了？”我趕緊說，沒那想法。他說：“即是這樣，你的老人也就是我的老人，臨年臘月，給祖上吃一點，你給吃得的，我想我也不例外。你貼了腿，我貼點東西就不成了麼？咱兄弟一起敬敬老先人，有啥不好？”話說到這份上，我只得依了他。

後來，我回老家小住，寫了幾日東西。去他那兒買菸時，他開玩笑問我，清明吃了什麼？問的我兩眼大睜。我忙於寫作，竟把過清明這事給忘了。他說你有那麼多的情人，還不給你送吃送喝麼？我無言，真有情人，我豈能讓自己過了這麼個清明節？老高笑了，他老婆也笑了。笑過後，他讓老婆給我拿兩子推【一種帶花的大饃】，再裝兩隻米黃去。讓我回家後，好好吃上兩頓。

考慮到老高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他有兒女也有孫子，給點地，種點蔬菜玉米什麼的，讓娃娃們吃去。徵得妻子同意後，我把當川三分水地，給了老高去種。

他大約知道給我地錢，我不會收。每次，進他店門，會忙忙的開啟冰櫃，給我瓶水喝。因為我的胃不夠好，從不喝冷飲一類，因此謝絕了的美意。讓他沖茶泡水，飲茶拉話就可以。

今年暑期，我再去他家，見老高家人來人往。原來，他的兒子，女兒們帶了小孩兒，回陝北老家避暑來了。大家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坐了會兒，和他的大兒子拉了會兒話，我便騎了電動車回家了。路上自己尋思，今兒該買只大西瓜，讓老高的孫子們吃去。可我顧了說話，就忘了這事。

又過幾日，遇了逢集。我買了村裡斑豆的一隻西瓜，興沖沖去了老高家。因為村裡人說，那麼多種瓜的，誰家的都沒斑豆家的西瓜甜。讓我遺憾的是：我送去西瓜後，他家那麼多一群人，竟然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