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是與好見面散文

客居廣州的長沙人楊福音先生，既是著名畫家，也是散文作家，出版有散文集《長嶺上》、《吾喜吾愛》等。他曾在本報開過散文專欄，我作為他的文章編輯，從他的作品裡讀出他是個愛書人，便一直想了解他讀書的情形。7月13日，起伏的日子，在長沙年嘉湖畔的楊福音藝術館，以空調加電風扇降溫，楊福音先生給本報讀者開列了一長串書單，作為消夏靜心之“涼茶”。

楊福音每天的生活很有規律，早上六七點鐘就開始潑墨繪畫，畫完三四張後，就到十點多了，此後都是他的自由讀書時間。他讀書就像是“吃五穀雜糧”、“滾雪球”，家裡到處是書，拿到什麼就讀什麼，像《全宋詞》就讀了三四遍。他隨手給我開列的書單有16種、數十本，涉獵中外繪畫史論、哲學大師文集、古典詩詞文學作品、名人回憶錄、政治歷史等。

家藏《錢穆全集》四套

“古人的書養了錢穆，錢穆又用讀書去養別人”。楊福音先生是錢穆的鐵桿粉絲，與記者談得最多的是《錢穆全集》，隨口可成段地背誦原文，並有精到的點評。他在2011年買了四套《錢穆全集》，他特意強調說，一定要買九州出版社的版本，他自己讀一套，送給美院畢業的兒子、女兒各一套，還有一套沒開封，說是要“供”起來收藏。他說自己是無聊才讀書，比如讀完《詩詞散論》後就推薦給兒女們讀。一家人在一起就像開小型讀書會，他常向兒女們打聽最近有什麼好書可讀，父女、父子間互相推薦好書，分享讀書心得。在女兒的眼裡，父親畫畫時是“二十幾歲”人的心態，叮囑朋友說：到我家去時千萬別說和我父親說有代溝，到時還不知誰和誰有代溝呢!

楊福音讀書常是“滾雪球”式“愛屋及烏”，觸類旁通。比如，他因為喜歡錢穆，就喜歡錢穆的學生許倬雲的作品，也會將老師與學生的作品特徵鑑別研究：老師的作品是橫的開闊，學生的作品有縱深的厚度。他也讀錢穆夫人的《樓廊閒話》，還有餘英時、唐德剛的書。

楊福音覺得，書讀得好，畫也就畫得好。像鄉下的畫匠，虎畫得好，但是因為缺少書香，沒靈氣，終究只能是個畫匠。“踢足球也是當做一幅畫來看的。”他闡釋說，踢足球時，若只是一個蠻子，沒有空間想象力，比如傳到某個空間的球，與接球的隊友不需打招呼的，需要默契，要有空間的想象。在他看來，踢足球就是畫國畫，一線橫過畫面的荷杆，一羽掠過天際的飛鳥，四兩撥千斤，是非常熟練的情況下的奇思妙想。

喜歡胡蘭成的文字，批判地繼承

在錢穆和胡蘭成的作品中有大量讓人想象的空間，讀他們的作品有時讀得楊福音想要流淚。關於如何區別好書，楊福音以“文以載道”來詮釋，他的理解是就是文章能夠寫作者自己、寫自己的生活經歷和人生態度，比如屈原、陶淵明、范仲淹的作品就是如此。“凡是鮮活的東西都有一種挺美”，在楊福音心中胡蘭成的文章很美，是慢慢地唆使著你往前走，突然眼前開闊。除了錢穆，楊福音最喜歡的是胡蘭成，也可隨口背誦他的文句。因為美是超階級、超歷史的，川端康成說過：“世界過去以後，只有美留了下來。”

他說，對於胡蘭成的作品，應該批判地繼承。胡蘭成講讀書的目的如同“與好見面”，與作者交心交朋友。胡蘭成講人世風景時講究“炊煙升起”，“千災百難還不過要飯”，有炊煙升起就有飯吃，有鞭炮響起、有硫磺火藥的氣息才有過年的味道……楊福音讀胡蘭成的`文字，會發半天呆，被撩撥著心緒。在某個場合，楊福音聽見一個女人憤激地說：“胡蘭成是個流氓!”他覺得，這隻有張愛玲才有發言權，在中國人眼裡非黑即白，缺乏中間層次的灰色，缺乏悲劇情調，當有“憂鬱”和“愁”時，才有寬厚、同情、諒解、退讓等等君子之情。

推薦學生讀書參看錢穆的書單

“現在的大學生，大多不讀書，是在學手藝。”楊福音覺得，中國什麼都不缺，只缺讀書人;現在市面上書很多又雜，眼花繚亂的，正如林語堂所說，如今女朋友太多，但是找不到妻子。錢穆也說，書多遮眼。古人說“三立”，沒立功、立德，如何立言呢?

面對市面上氾濫的“官書、商書、學術書、假書”，楊福音還是把他的偶像錢穆的書單拿出來“晒”了。錢穆把書分為修身、欣賞、消閒三類。修身類：《論語》、《孟子》、《老子》、《莊子》、朱熹《近思錄》、王yang明《傳習錄》;欣賞類：陶潛、王維、蘇軾、李白、杜甫等詩詞歌賦;消閒書：《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西遊記》四大名著。

另外，楊福音推薦的外國文學作品除了日本的經典之作外，還介紹了幾本美國的科普作品，史蒂芬·霍金的《時間簡史：從大爆炸到黑洞》、《神祕的北緯30度》、《七個水晶頭骨》、《埃及金字塔》等。

楊福音把書分為三類：必讀的書、不想讀的書、捨不得讀的書。在這個據說有45天高溫的長夏裡，我們不妨像楊福音先生一樣，也開個捨不得讀的書單，新浴後，青燈下，展開書頁，攤開筆記本，看淡人間煩惱事,只向心中覓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