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小花,只望不悲不喜散文

在家好長一段時間了，想起來會覺得恍然，這裡是你的家呢，這種感覺像是一種遙遠的記憶，需要復甦，像春天經歷了夏秋冬之後悄悄地回來。

在家就只在家，在四五個房間來回，連門也不出，頂多在夜晚的時候站在天庭裡看滿天的星星。家裡的星星真多呢，像我小時候一樣多，卻又好像有很多是不曾謀面的，不知道天上的星宿是不是也是往來東西，不過還好獵戶座一直都在東南角坐著，這才讓我覺得沒有迷路。

小時候，也就是這樣子，頂多就是看看星星，我連家周遭的地界兒都不去觀望，我對外面的世界並沒有嚮往。我很想念我小時候的院子，院子裡的大梧桐，樹邊和我一同長大的黑背，地上來來回回的小螞蟻和西瓜蟲，那樣我想我會更安靜，可以搬個小馬紮坐在一邊聽他們講悄悄話，看他們美麗的生活，從清晨到日暮。生命的長息就這麼日復一日，像太陽東昇西落。那時候我曾想過可以變成一朵小花，像是我曾在山野的角落裡看到的一樣，矮矮的躲在草叢裡，只有一星半點的顏色，就這樣自己默默開放，靜靜零落，不被打攪，不曾悲喜。現在，我自己和自己講這些話，看到視窗一角露出的樹梢和瓦簷，會為自己悲傷，心裡難過得緊。

一牆之隔，我在牆內寫字，聽得到街巷裡小孩的聲音，像我是個孩子被關在家裡的時候一樣，只是曾經的那些街巷裡玩鬧的小孩都已經各奔東西，生生死死，有了我講不盡的人生。就像那時候一樣，他們不曾知道一牆之隔，牆內這個被關的“小孩”。人生會走上我們無法逃遁的路途，一定會有悲喜，而我卻在奢望拿我畢生的喜悅去抵償所有的悲傷。小孩子的時候，多麼相信，在我看不到的時空裡有無所不能的神祇，常常在恐懼和無助的時候默默祈禱，那麼堅定的相信神仙會達成我那麼強烈的`願望。相信童話的時候，我們和這個塵世隔得好遠吧，我是覺得真的好遠吶，遠到我只願做一朵小花，不悲不喜。

那時候媽媽就不理會我，不理會我在想什麼，現在的媽媽依然不理會我，不理會我在想什麼。媽媽在家的時候就會在各個屋子裡來回，和我叨叨很多我不曾聽懂的話，但是有一句我聽懂了，她讓我長大，然後離開，或者是離開，然後長大。我聽懂這句話的時候，好想大哭，我覺得很悲傷，之後我想起我不曾謀面的“小妖怪”，他也可以變得很強大，然後收留我。可是後來呢，後來我才知道，這就像我小時候相信神仙一樣，這是個童話。所以“小妖怪”永遠在我看不到的遠方，在我相信的夢裡，直到我不再相信才會消失。

“小妖怪”，我把我大哭的眼淚都送給你，你幫我藏在你心裡。

小狗的吠聲，一口一口的，聲音被咬成一塊一塊。我和媽媽說，我還是到我曾經遇到的寺裡去吧，最起碼我喜歡那裡的晨鐘暮鼓，會有很多大樹陪我說話，還有山下小村的梧桐，會在不久就飄飄灑灑。媽媽沒有說話。我知道媽媽不理會我心裡的想法，因為我相信的她不會相信，媽媽討厭甚至憎恨我的“小妖怪”，媽媽對這個世界含著兩眼汪汪的淚，會在睡夢裡恨恨地磨著牙。二十四年了，她還是我媽媽，可是聽不懂我的話。

最後，我哪裡也不曾去，不去找我的“小妖怪”，也不曾去寺裡，我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寫下這些字，儘管心裡還是七上八下。可是我看得見、摸得到我小時候就相信的童話，我在空氣裡嗅到記憶的味道，它走了很遠的路，或者是我走了很遠的路，最後我又找到它，並且再也不會和它分開。它會原諒我，原諒我只想做一朵小花，原諒我不悲不喜。

所以，哪怕我再出去摸爬滾打，也許我會帶著遠方的塵土，一身的鉛華，我都不會再害怕。因為我原本就只想做一朵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