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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子的小屋散文隨筆

那年,對窗的那株杏樹開滿淡粉色的花,散著微香。清晨的陽光稍有暖意,鳥兒陣陣喧啼,幾隻不知名的且異常美麗的小鳥在樹枝間跳動,在花叢中忽隱忽現,讓人由衷的欣喜,不忍驚擾。

春子的小屋散文隨筆

這是間簡易的出租房,H市的市郊住這種房子的人不是很多,春子就是其中之一。這裡雖算不上舒適,倒也安靜,而且房租也便宜,這對春子尤其重要。何況窗外那棵杏樹充滿生機!

春子在夜市有個攤位,距離她住的小屋大約3公里。每天下午5點春子都要去夜市擺攤,賣炒海鮮,一晚上大約有三百多元收入。第二天早上她還要兼職送報紙,下午給飯店送海鮮,晚上再去夜市。生活忙碌緊張,絲毫無喘息的餘地。春子說她成了追逐太陽的“夸父”,只是手中無杖。我問春子:“那麼拼命掙錢幹什麼?”她只是笑笑:“生存唄。”我心裡驀然沉重起來。

初到H市,我還沒找到工作,就在春子的小屋借宿。春子比我大幾歲,我們只是同鄉鄰居。因為家庭困難,成績出眾的春子高中輟學早早離家,來H市打工。現在,自己已經有個攤位了。我的心底的期望似乎也慢慢點燃……

某天,我去婦聯的勞務中心找工作,忐忑的坐上336路汽車,大約過了兩站,我怯怯的問身邊一位大嬸:“還有多遠到婦聯?”大嬸無奈的看我一眼:“坐車都坐反了,到對面坐車去。”我慌慌的在公交站點從人縫裡擠下車,在對面站點重又登上336路公交車。婦聯的勞務中心滿屋子女孩,我接受了審問犯人一樣的盤問,又填表登記折騰了半天,最後要收中介費還有押金。我手裡攥著唯一的100元錢滿是汗水,猶豫再三,最終回春子的小屋去了。整整一個下午,我翻遍了春子留給我的'一大摞報紙,終於找到一家覺得合適的酒店。第二天很順利的找到那家酒店,卻發現經理長相很混血!上衣的袖子炫耀般的挽起,胳膊上滿是亂糟糟的刺青,脖子上掛著一條拇指粗細黃澄澄的金鍊子,面部凶悍,頭髮麥茬一樣短且整齊,讓人想起卡通裡掙脫鏈子的沙皮。我有些恐懼,借去廁所之機落荒而逃。我突然覺得春子的小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春子回來的時候,我在屋外等她。太陽在空中劃了個弧,刮過樹梢,驚起亂雲飛渡,一絲流雲遲疑著穿過落日的瞬間被燃成絢麗的晚霞。大片大片的雲彩擁擠著疾馳而去,把天際原本愈燒愈紅的光芒撲熄。黃昏緩緩降臨。

春子帶我去夜市。在夜市的盡頭,看見一位坐著輪椅戴近視眼鏡的小女生,賣那種袋裝的洗髮水。一臉的清秀透出淡淡的書卷氣,帶著燦爛的笑容。想去買她的洗髮水,卻被許多人擋在後面,只好遠遠的望了一會兒。春子說那個女孩是這個夜市生意最好的人!也是懂得怎樣生存的人!我有些欣羨和自卑。

這天,春子早早收攤,說要帶我領略城市生活。我們穿行於人流車海之中和森林一樣的樓群之間,霓虹閃爍、光怪陸離、燈火輝煌、燦若星河,夜色紛繁的色彩即使是畢加索和梵高也會頭疼。經過一條地下通道,通道深處,一位落魄的大男生席地而坐,抱著一把吉他自彈自唱,歌聲沙啞蒼涼。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透過他垂落面前的長髮覺得他很年輕。地上鋪著一個旅行包,包上有許多零錢。

春子說:“那是一種生存方式。”我的心底湧起一陣酸楚。在通道的出口忽又看見那兒跪著一個人,發如亂草、衣衫破爛,也不抬頭,只是不停的作揖。那人身前放著一個紙盒,盒子裡散落著各種面值的硬幣。我猛然看見那人作揖的兩隻胳膊居然沒有手,竟如兩隻揮舞的木棒。人流如潮,時有亮晶晶的錢幣扔進盒子裡。春子說:“或許,這也是一種生存。”我有些愕然!真的弄不懂生存的哲理了。回到春子的小屋,我蜷在床上,春子已然入睡,我一直醒著。天際的電光偶爾一閃,映在窗上,聽不到雷聲,風吹動杏樹葉片的聲音敲擊窗子,瑟瑟的響。一切歸於黑暗!我恍若看見歲月正在零落,或許有一天清晨驀然發現已是落葉擁塞門扉。

後來的日子,春子幫我找了好幾個工作,我都沒有做長,反而越發覺得社會比宇宙天體、生命起源還要複雜難懂。誰對黑猩猩說過:”你的未來很悲哀,你可能會進化成人!"

回春子的小屋吧。春子依舊忙碌,我卻如冬眠的蛹,躲在屋子裡等待蛻變。窗外的杏樹已結滿青澀的果實,那一樹繁花是何時零落的呢?一段日子,我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於是不想出門、不想做事、不想說話,希望自己變成童話裡的小東西,每天、每天,夾在幾頁書裡。某個失眠的午夜,我發現窗外那輪弦月如眼睛一般直視著我,淡淡的光輝,寫滿歲月的傷感。那夜似乎一直醒著,我能聽見窸窣的月光。

時間把季節濃縮了嗎?那年的夏季很短。突如其來的秋讓人想家,一種思鄉的愁緒水一樣的漫開,慢慢浸溼我的心。離開春子,離開春子的小屋,那個城市便不再有我的印記,彷彿我不曾來過。春子說:“在時間的故事裡,等待希望不是主角。如果作不成千裡馬,我們就作黃牛。”我能做什麼……

許多年以後我成了單身母親,春子也結婚了,和丈夫經營一家海鮮店,在H市又買了一棟房子。春子打電話邀我去H市到她的店裡打工,我諾諾的答應。

記憶裡春子的小屋早已成了新區,春子的家在一處住宅的28樓。那依然是春季的早晨,在28樓上,我看見遠處的海,H市在濛濛的晨光中,寧靜恬淡的慢慢醒來,樓下的希望廣場,高大的槐樹飄滿槐花的清香。春子呢?春子早已起床,在陽臺澆花,這時正微笑著看我。

春子的小屋已然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