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風臺散文

一

粵東漁村小鎮長大的孩子，似乎從小就看慣了颱風喧囂而來、散亂而去的霸道。有匆匆而來、潦草收尾的；有認認真真、狂風亂作的；有碩大無比，卻擦肩而過的；有安靜從容，悶了幾天後登陸後下了點細雨、而後萬里無雲的。

最深刻的記憶來自於老媽時常說的往事。那時候咱家一大家子還是住在一個老舊的瓦片屋內。颱風天來了都惶惶不安。家裡的爺爺沒事鬧騰，說開門要出去一下。老媽極力阻攔，卻攔不住這老人家的性子。門一開，風一灌進來。屋頂的瓦片穩不住，慢慢散落。

“整個屋頂都被掀掉了！”老媽子是這樣說的，不過應該還不至於，否則那時描述的重點應該在人的安危上，拖著幾個小孩子應該更危險了。所以多少有點誇張了的描述。但是屋頂瓦片被逐步掀掉，也應該是沒法住人的了。於是爸媽去找大伯大姆一家——爺爺把兩層樓的水泥房分給了他們，颱風天對於他們來說十分安穩。

這大姆也是極其市井的人，一個勁把老媽罵了出來，怕咱一家大小弄亂她家。勢利刻薄，在這幫親戚或者鄰居中，總能找到一兩個對的上號的。於是沒有辦法到處找地方遮蔽。這筆賬，就算是記住了。乃至後面拖著幾個小的，也決心借錢建了現在的小房子，然後被隔壁各種算計，還把他們告上法庭。這段故事展開也是很難講完的。老媽講起剛嫁過來被各色人欺負的事總會心酸異常，這裡太多故事講不完。以前小鎮的各種關係複雜到一點不亞於宮廷鬥爭。算是怕了怕了。然而現在也算都釋懷了。畢竟不再需要跟他們有什麼瓜葛，子女發展也多少勝過他們。

這是來自老媽子口中的颱風故事。或者叫事故會準確點。

二

孩提時，經歷颱風是一種興奮感。人一生過慣了重複的日子，哪一天突然有點與眾不同，也會讓平靜的心蕩起波瀾。而颱風每年都來，還來好幾次，恰成了一種海邊小鎮特有的儀式感。

颱風來了，倘若還在學校，白日黑夜的場景能吊起十足的胃口。那是的國小，教室裡竟是沒有燈的。一片黑暗讓小朋友們歡喜不已。可以不用上課、可以不用學習、也許可以放假。

那時學校的通知是在校門貼紅紙的，也挺難知道颱風精確的訊息。也許颱風下午登陸，早上還要屁顛屁顛冒著風雨到學校看看是不是有通知不用上課。看到了就極其興奮地奔回家，沒通知的話就知道也許只是一場大雨罷了。那時也不是每家都有固話，資訊極其閉塞。

颱風前夕，到處都有人在備戰。破瓦房、瀝青布蓋的竹棚、各式的高危建築需要特別的加固。除了一個老房子需要把每個窗戶都關好外，還要用木頭棍子、繩子來配合。要麼捆綁著、要麼拉扯著、要麼直接頂著，怎麼好使怎麼來。

另外一個大工程來自於一個老爸幹活的竹棚。需要弄兩個繩子從棚頂繞過，兩端綁住大石頭死死壓住竹棚。每次我都只是幫老爸扶住梯子，他爬上去完成這項艱鉅的繞繩綁錨的.大工程。

颱風一般會伴隨停電。趕著天光吃飯洗澡，晚上點著燭光，聊聊天、打打牌。或者獨自玩起手影戲。睡覺前多半還是大風大雨，忐忑地聽著不牢靠的窗戶噼裡啪啦作響。窗外時不時還傳來各種物品散亂雜爛的聲音。緊閉門窗的室內會非常悶，心情開始會燥起來。想想如果窗戶碎了，這大風大雨的夜要怎麼過。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颱風也就過了。醒來一身汗，開門開窗，迎接雨過天晴的清新、與外面世界各種混亂~

這颱風，也就守過去了！

三

今年山竹剛好週末來。恰巧最近剛搬家，在比較高的樓層，視野開闊。終於可以居高臨下地看看這來勢洶洶、帶風夾雨的漩渦了。

很早就預警了，那天一下班大家都趕忙地往家裡跑。市場超市都早早被搜刮一空。每個人都會對未知過渡防禦，對已知掉以輕心。也就習慣了這一切。好歹之前家裡寄了很多魚，也屯了些雞蛋與菜，再加上剛買兩桶泡麵，更是穩了。

颱風的雨，像極了山水畫家拿著沾滿了墨的筆，在水裡隨意地搖甩。墨跡激烈地散開，有濃有淡，時這時那，這就是所謂的風雨飄搖~

有時又像電影裡下雨的場景，水柱隨著水管噴灑上天，再一片有一片地落下。肉眼就看出這雨十分不勻稱，像是天上有人拿著僅有的一個消防水管噴下來，到處甩，比電視劇的雨還要假！

看到很多人在各色玻璃上貼上米字的膠紙、也是特別歡，像是過年貼對聯般。

那天，從早上盯著窗外到下午。時而起來看看雨、時而發現對面陽臺有人出來非常危險。困了聽會歌、累了躺船上。更忙活的是各種朋友圈微信群的訊息。哪裡有停水停電了，哪裡又一棵樹倒了、哪裡又水淹到半腰了、哪裡看到人家窗戶掉了。窗邊時不時呼呼聲，也怕窗戶突然爆裂掀翻整個屋子……

忙的是颱風、忙的更是人。忙活著忙活著，雨小了，聽說颱風過去了。

看了看臺風軌跡，真就走了。這颱風，也就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