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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的散文欣賞

冰心是著名的散文作家,下面就是小編為您收集整理的冰心的散文欣賞的相關文章,希望可以幫到您,如果你覺得不錯的話可以分享給更多小夥伴哦!

冰心的散文欣賞

  篇一:冰神

白茫茫的地上,自己放著風箏,一絲風意都沒有─[yang]起來了,愈飛愈緊,卻依舊是無風。抬頭望,前面矗立著一座玲瓏照耀的冰山;峰尖上莊嚴地站著一位女神,眉目看不分明,衣裳看不分明,只一隻手舉著風箏,一隻手指著天上─

天上是繁星錯落如珠網─

一轉身忽驚,西山月落涼階上,照著樹兒,射著草兒。

這莫是她頂上的圓光,化作清輝千縷?

是真?是夢?我只深深地記著:

是冰山,是女神,是指著天上─

九二一年八月二十日追記。

我+基督=?

五月十八號上午,富柯慕慈太太到我們學校來演講,她站在臺上,舉著一張紙,上面寫著西門十基督=彼得自己十基督=?我看見了之後,腦中忽然起了無數的感想。她的演講,我幾乎聽不見了。以西門的勇敢,滲在基督的愛裡,便化合成了彼得,成了基督教的柱石。我要是滲在基督的愛裡,又可得怎樣的效果呢?

春天來了,花兒都開了,葉兒都舒展了,淺綠深紅,爭妍鬥豔的,各自發揚他的鮮明。─然而假若世界上沒有光明來照耀他,反映到世人的眼裡;任他怎樣的鮮明,也看不出了,和枯花敗葉,也沒有分別了。世界上有了光明瞭,玫瑰和蒲公英,一同受了光的照耀,反映到世人眼裡;然而他們所貢獻的顏色,是迥然不同的。慰悅感情的程度,也是有深淺的。因為玫瑰自有他特具的丰神,和草地上的蒲公英自是雲泥懸隔呵。

基督說:我是世界的光。又說:你們當趁著有光,信從這光,使你們成為光明之子。使徒約翰說,那是真光,照亮凡生在世上的人。世人也各有他特具的才能,發揮了出來,也是花卉般爭妍鬥豔,然而假如他的天才,不籠蓋在基督的真光之下,然後再反映出來;結果只是枯寂,黯淡,不精神,無生意。也和走肉行屍沒有分別。光是普照大千世界的,只在乎誰肯跟從他,誰願做光明之子。

公英也願意做玫瑰,然而他卻不能就是玫瑰。─何曾是光明有偏向呢?只是玫瑰自己有他特具的丰神,因此籠蓋在光明底下的時候,他所貢獻的,是別的花卉所不能貢獻的。誰願籠蓋在真光之下?誰願滲在基督的愛裡?誰願藉著光明的反映,發揚他特具的天才,貢獻人類以偉大的效果?請銘刻這個方程在你的腦中,時時要推求這方程的答案,就是。

我十基督=?

  篇二:好夢

自從太平洋舟中,銀花世界之夜以後,再不曾見有團圓的月。

中秋之夕,停舟在慰冰湖上,自黃昏直至夜深,只見黑雲屯積了來,湖面顯得黯沉沉的。

又是三十天了,秋雨連綿,十四十五兩夜,都從雨聲中度過,我已拚將明月忘了!

今夜晚餐後,她竟來看我,竟然談到慰冰風景,竟然推窗─窗外樹林和草地,如同罩上一層嚴霜一般。月兒出來了!我們喜出意外的,匆匆披上外衣,到湖旁去。

曲曲折折的離開了徑道,從露溼的秋草上踏過,輕軟無聲。

斜坡上再下去,湖水已近接足下。她的外衣鋪著,我的外衣蓋著,我們無言的坐了下去,微微的覺得秋涼。

月兒並不十分清明。四圍朦朧之中,山更青了,水更白了。湖波淡淡的如同疊錦。對岸遠處一兩星燈人閃爍著。湖心隱隱的聽見笑語。一隻小舟,載著兩個人兒,自淡霧中,徐徐泛入林影深處。

回頭看她,她也正看著我,月光之下,點漆的雙睛,烏雲般的頭髮,臉上堆著東方人柔靜的笑。如何的可憐呵!我們只能用著西方人的言語,彼此談著。

她說著十年前,怎樣的每天在朝露還零的時候,抱著一大堆花兒從野地上回家裡去。─又怎樣的赤著腳兒,一大群孩子拉著手,在草地上,和著最柔媚的琴聲跳舞。到了酣暢處,自己覺得是個羽衣仙子。─一又怎樣的喜歡作活計。夏日晚風之中,在廊下拈著針兒,心裡想著剛看過的書中的言語這些滿含著詩意的話,沁入心脾,只有微笑。

漸漸的深談了:談到西方女孩子的活潑,和東方女孩子的溫柔;談到哲學,談到朋友,引起了很長的討論,淡交如水,是我們不約而同的收束。結果圓滿,興味愈深,更爽暢的談到將來的世界,漸漸侵入現在的國際問題。我看著她,忽然沒有了勇氣。她也不住的弄著衣緣,言語很吞吐。─一然而我們竟將許多傷心舊事,半明半晦的說過。最缺憾的是一時的國際問題的私意!理想的和愛的天國,離我們竟還遙遠,然而建立這天國的責任,正在我們她低頭說著,我輕輕地接了下去,正在我們最能相互瞭解的女孩兒身上。

自此便無聲響。剛才的思想太沉重了,這雲淡風輕的景物,似乎不能負載。我們都想掙脫出來,卻一時再不知說什麼好。

數十年相關的歷史,幾萬萬人相對的感情,今夜竟都推在我們兩個身上─惆悵到不可言說!

百步外一片燈光裡,歡樂的歌聲悠然而起,穿林度水而來─我們都如夢醒,是西方人歡愉活潑的精神呵!她含笑的說著,我長吁了一口氣!

思想又擴大了,經過了第二度的沉默─只聽得湖水微微激盪,風過處橡葉墜地的聲音。我不能再說什麼話,也不肯再說什麼話─一她忽然溫柔的撫著我的臂說:最樂的時間,就是和最知心的朋友,同在最美的環境之中,卻是彼此靜默著沒有一句話說!

月兒愈高,風兒愈涼。衣裳已受了露溼,我們都覺得支援不住。─一很疲緩的站起,轉過湖岸,上了層階,迎面燦然的立著一座燈火樓臺。她邀我到她樓上層裡去,捧過紀念本子來,要我留字。題過姓名,在快樂思想的標目之下,我略一沉吟,便提起筆寫下去,是:月光的底下,湖的旁邊,和你一同坐著!

獨自歸來的路上,瘦影在地。─過去的一百二十分鐘,憧憬在我的心中,如同做了一場好夢。

  篇三:瘋人筆記

其實我早就想下筆了:無奈我總不能寫,我一寫起來,就沒個完結,恐怕太倦乏。而且這裡面的事,說出來你們也不瞭解,這原是極糊塗極高深的話但是有些聰明人勸我說:

你這麼一個深思的人,若不把這些積壓思想的事,盡情發洩出來,恐怕你要成為一個他們的末一句話,至終沒有說出。我不知道他們是稱讚我,還是戲弄我。但這都不關緊要;我就開始敘一件極隱祕極清楚的事情了。

太陽怎樣的愛門外的那棵小樹,母親也是怎樣的愛我母親?這兩個字,好像不是這樣說法,只是一團亂絲似的。這亂絲從太初就糾住了我的心;稍微一牽動的時候,我的心就痛了,我的眼睛就酸了,但我的靈魂那時候卻是甜的。

這亂絲,世上沒有人解得開,上帝也解不開其實上帝也是一團亂絲,母親也解不開。

母親也就是亂絲常常說我聰明,但有時又說不要太聰明瞭,若是太聰明瞭,眼睛上就要長出翅兒來,飛出天外去了。只剩下身體在地上,烏鴉就來吃了去但我想那不算什麼,世上的聰明人不止我一個。他和他,還有他;他們都是聰明人,沒有事會說出事來。一夜的濃睡之後,第二天起來,卻做了許多詩,說他們半夜裡沒有睡。看見人來了,就抱出許多書來,假裝看著;人去了,卻來要我替他們補鞋。

他們的眼睛上,卻還沒有長出翅兒,烏鴉也不來吃他。這也是和富士山和直布羅陀海峽一樣,真可笑!

但無論如何,我不要多看著他們。要多看他們時,便變成他們的靈魂了。我剛才不是提到那門外的小樹麼?就是這棵小樹,它很傾向對面屋上的一個石像。看來看去的,一夜發熱到了二百零百度,就也變成石像了。這話說起誰也不信,但千萬年以後的人,都來攝了他的影兒去,這卻是我親眼看見的。

我的屋子雖然又矮又小,但是一開起門來,就看見街道。

就是天空,也比別人的闊大得多了。這是第一件事使我落淚的!世人的鞋,怎麼這樣的容易破呢?使我整天裡一根繩子,拉來拉去的。但並不是他們要我補,是我自己喚住經過的人,要替他們補的。我想與其替他們補鞋,不如教給他們怎樣的走道。不過如他們都曉得怎樣走道,我也沒有了拉來拉去的材料了。

世間沒有一個人會寫出充滿了力量的字,若是有,也都成了白的他了。他的.字,無論在什麼地方出現,我都會認得的。這又是一件使我落淚的事他的字寫在書上,連紙頁都凹凸出來了,我便是閉著眼,也知道是他寫的。他是王子,誰不知道呢?他天然的有一種靦腆含愁的樣子。他母親是印度人,這是我所知道的,無怪乎他是這般的溫柔潔白了。世界上只有印度人是溫柔的,是潔白的。這也是小樹變成石像的另一個原因。當他十個輪子的雪車,駕著十匹白馬,跟隨著十個白衣的侍者,從我門口經過的時候,街上的塵土,便紛紛的飛進來報告我了!我敢說沒有人不敬慕喜歡他,但他卻是這般的不愛理人,也許是他的印度的母親教給他的。無論如何,他總和亂絲有些深密的關係,更造成他靦腆含愁的樣子了。

他雖然不愛理人,卻有時來看望我。是可憐我老無依靠麼?是叫我補鞋麼?然而他是永遠赤著腳的,他本是永遠坐在車上,不肯和世人的道路接觸的他來時,我很自然。我喜歡他麼?不過這喜歡和不喜歡的界限,在我心裡,極其模糊。容我再仔細回想看有了,這原如同富士山和直布羅陀海峽一般,都是不容易明曉的事。總而言之,他是因為我的眼睛要長出翅兒了,他恐怕烏鴉吃了我,血水滴到他的赤腳上,他防備著就是了。

黑的他更如同狗一般也許就是烏鴉倒也有些人喜歡他。他卻是走在道上,鞋更是非常的破爛。我不能再替他補了,這一根繩子,盡著拉來拉去的,有些煩膩了。

天如不開朗,就是有人很憂愁,要死了。這光景瞞不了我,亂絲曾告訴過我。這也是小樹變成石像的另一原因。

果然黑的他來了,他說話有些吞吐他的眼睛永久不會長出翅兒來,我實在看不起他他說白的他有些和他好的意思,要請他替他作王子了。並且說白的他為他的緣故,下地來走了。他說這話時,帶些難過的樣子,卻又喜歡。我戰慄起來,繩子都落到地上了。我的脣兒不能說話,我的心卻求上帝赦免他。他的死期要臨到了,上帝呵,亂絲呵!赦免他的明白罷!倘若他再這樣的明白,不是我說白的他車上的鸞鈴響了,黑的他為何又跑了?世界上亂得很,我要哭了;眼淚是亂絲拉出來的,亂絲是糾在世界上的,可笑!天又黑了。

  篇四:宇宙的愛

四年前的今晨,也清早起來在這池旁坐地。

依舊是這青綠的葉,碧澄的水。依舊是水裡穿著樹影來去的白雲。依舊是四年前的我。

這些青綠的葉,可是四年前的那些青綠的葉?水可是四年前的水?雲可是四年前的雲?─—我可是四年前的我?

它們依舊是葉兒,水兒,雲兒,也依舊只是四年前的葉兒,水兒,雲兒。─—然而它們卻經過了幾番宇宙的愛化,從新的生命裡欣欣的長著,活活的流著,自由的停留著。

它們依舊是四年前的,只是滲透了宇宙的愛,化出了新的生命。─—但我可是四年前的我?

四年前的它們,只覺得憨嬉活潑,現在為何換成一片的微妙莊嚴?─—但我可是四年前的我?

抬頭望月,何如水中看月!一樣的天光雲影,還添上樹枝兒盪漾,圓月兒飄浮,和一個獨俯清流的我。

白線般的長牆,橫拖在青綠的山上。在這浩浩的太空裡,阻不了陽光照臨,也阻不了風兒來去,─—只有自然的愛是無限的,何用勞苦工夫,來區分這和愛的世界?

坐對著起伏的山,起立的塔,無邊的村落平原,只抱著膝兒凝想。朝陽照到發上了,─—想著東邊隱隱的城圍裡,有幾個沒來的孩子,初回家的冰仲,抱病的冰叔,和昨天獨自睡在樹下的小弟弟,怎得他們也在這兒……

一九二一年六月十八日,在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