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的美麗的散文

[一]

朋友相聚，飯後提議去酒吧小坐，不喜那樣的氛圍，卻又不願掃大家的興，於是答應前往。

酒吧裡，客人兩三桌，自然是與我們不搭調的年齡，一個個笑靨如花，搖著骰子或是划著拳，無論輸贏都是一派樂天的模樣，贏的鼓著掌，輸的爽快地一飲而盡。

昏暗的燈光，迷離的色彩，看不清各人的表情。也許正是這狹小空間內透著的些許曖昧與迷濛，每個人才可以隨心所欲，收拾起白日的歡喜悲憂，縱情快樂。

歌手的演唱開始，他戴著眼鏡，沉醉地談著吉它，深情而忘我地演繹著呂方的《承受》，“……承受決定放棄，承受決絕的滋味，承受再沒有你……”，心彷彿捱上重重的一擊，錐心的痛在心底洶湧澎湃翻江倒海。

承受，多麼勇敢而又認命的兩個字，掙扎著，委屈著，卻無法吶喊。

承受，聽來總生無奈的悲愴，任其哽在心頭築成沉默的牆，即使氣若游絲，亦要拼命隱忍。

以無限專注的表情聽到歌的最後，眼裡已是迷霧重重，慶幸這並不明朗的空氣裡，遮掩了我無力控制的脆弱，避免了無處可逃的尷尬。

只是，心已不再平靜，過往捲起了狂瀾，心痛層層漫過佯裝的安然。

[二]

曾經，亦是如此快樂幸福的女子。曾經，小小的'人也有著大大的夢想。曾經，承受所有隻為有一天能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永遠記得，曾經天真無邪的表情，曾經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歲月，曾經於這冷暖紅塵驕傲行走的每一步，曾經那些為我傾注的目光與溫暖。

只因留戀這些美好，我以超乎想像的能量對抗著塵世浮華世態炎涼。我需要，乾乾淨淨地活著，認認真真地追逐。我需要，活得自在驕傲，活得理直氣壯。我需要，活得不與人同，活得不惹人言。

眾人眼裡，我有著專注而澄澈的眼神，恪守著孜孜以求不曾改變的初衷，還有鍾愛著那看似遺世獨立的小小孤清，應該是被捧在手心被幸福滿滿包圍的孩子，不孤獨，不辛苦，不難過，不折騰。

每每面對來自身邊那些關切的探問，總是心虛。我想大聲地說，幸福沒這麼簡單，其實我只是苦水中泡大的“公主”。

童年，在山水相依的鄉村長大，有父母的寵愛，同齡的小夥伴陪著嬉戲，每天在那堅固古樸的石拱橋上走過，堆著雪人打著雪仗，看著桃紅李白油菜兒黃，追著蝴蝶捕著蜻蜓，聽著雞啼犬吠，還有傍晚時父母找尋的呼喚……

那是生命中唯一的無憂歲月，無盡地編織著潔白晶瑩的夢。

[三]

而承受，是人生的必修課，註定誰都無法繞過，我也不例外。

十二歲那年轉學來到廠子弟學校，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冰冷的表情，輕蔑的眼神，驕傲的疏離。我的世界從此變了樣，雖心生抗拒，卻不得不努力適應和習慣。

因為剛來不太聽得懂老師的語言，只能對著課本自學。面對雙職工子弟飄飄然地炫耀那份優越，只能充耳不聞。忍受著個別同學對我這剛來的“土包子”有意無意的嘲諷和不友好，只能選擇安靜地走開。

就在那時，十二歲的心靈已似懂非懂地感受到了人世的陰誨和人生的失落，開始看到了世界其實不那麼美好，開始懂得了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

以安靜的力量，承受著所有的辛苦與冷嘲熱諷，承受著所有不以為然的目光，承受著所有喋喋不休的自以為是。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讓他們刮目相看，老師開始對我特別關愛和疼惜，同學開始投以羨慕忌妒的眼神。那時我的眉眼我的心我的寸寸肌膚都在偷笑，這樣安靜而驕傲地迴應著，心裡有著小小的虛榮。

這小小的承受積聚著推波助瀾的力量，讓我懂了承受的快樂，那是一種如蝶蛻變的美麗，更是地獄到天堂的攀登。

在這默默的承受裡，懂了寬容，懂了堅強，懂了拼搏，也幸運地讓我收穫了今生最珍貴的友情，這友情將是我一生不減的暖，一生的不離不棄，一生的值得信賴。

後來的歲月，一路承受著無奈的放棄，承受著打拼的奔波與辛苦，承受著情感的顛沛流離，承受著人性的陰暗灰澀虛偽背叛，將心一次次逼入絕境。而今再回想那些跌宕歲月，才發現竟也如此豐盈美麗。

現實曾逼著我放棄從小的大學夢。承受著現實與夢想擦肩而過的殘酷，收拾起心中小小的憤怨開始了漫漫自考路，學習著各種技能，挑戰著各種不同的機會。這一路，收穫的是無比的充實與朗朗的自信，是那些一路坦途在蜜罐中長大的天之驕子們無法體味的快樂。

在車間的三年，是至今回想起來最最驕傲的三年。記得剛去車間上班時，同事都以懷疑的表情望著我，認為我不應是呆在那種環境中工作的女子，斷言我定會吃不了這苦呆不長久。

車間的工作確實很髒很亂，全是體力活，機床前一站就是一整天，遇上趕貨真是早出晚歸，一天工作10多個小時下來累得吃飯都沒了力氣，竟還運氣連連惹上飛來橫禍（身後機床模具破損飛出來生生扎進肉裡，被鋼板掉下壓著大腳趾一片淤青）。

別人眼中弱不驚風的我硬是生生地扛了下來，大家以為我會不堪一擊，可面對身體的累與痛，竟不曾掉一滴淚。甚至以為我會因此而離開，可是我最後的離開不是因為辛苦，而是我安靜的承受終於等來了新的機會。

在這疲憊的承受裡，我懂了生活的艱辛，懂了幹一行愛一行的堅持，懂了風雨之後那道彩虹的絢爛與美麗。

[四]

過往，經不起回憶。回首曾經，無以言說的艱難，無以排遣的苦楚，無以逃避的傷痛，雖然毫無條件照單全收，但無可否認這承受需要勇氣。

紅塵一路，那些跋涉與跌撞不忍細數。心更明白，未來更需要無盡的承受，承受誤解，承受孤獨，承受失意，承受命運，承受老去，甚至也許要承受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若可，我只想讓人生或無奈或勇敢或坦然的承受裡，掬一捧浸潤著雨水的芬芳，融入塵世淺淺的暖。

如此，承受便會多一些味道，不再那樣堅若冰冷若霜，可以從容地面對，安然地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