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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貴的女人隨筆散文

【高貴的女人】

高貴的女人隨筆散文

生在農村,自小身邊都是我媽媽和我嬸子們這型別的女人。勞作時不修邊幅,聒噪時嘰嘰喳喳,吵架時唾液橫飛,難過時哭天喊地。這是典型我們村子婦女的形象,尤其我母親那一代人,沒受過什麼教育,她們生活的方式效仿了自己的母親——粗拉皮實耐錘打,吵吵鬧鬧過到老。但是村子裡有著一個和她們不一樣的女子,這個與眾不同很容易就區別出來了,以致這個與眾不同也給她帶來了很多非議與抨擊。那又有什麼呢?當她自己不在乎這些的時候,這些東西就不再是傷害,只是過眼煙雲的浮光掠影。由此,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種高度。她說,不必為別人口中的話語活著。 她喜歡讀書,在豆角架的陰涼處手捧一卷線訂裝的古書一坐一個下午,或者在葡萄藤下聽著半導體,裡面都是一些單田芳的評書。有時候我就坐在她身邊,也不出聲音,聽單田芳獨特的聲音,閉上眼睛,有涼風吹來,單田芳說,對面過來一員驍將,紅色棗駒馬,獵獵風中發,渾身銀鎧甲……心裡都是硝煙戰場,都是古意。

她就是這樣靜的人,寧可和我一個小孩子說古書裡面的故事,也不去串老婆門子,也不扯東家長西家短,穿著乾淨的碎花對襟衫子,頭髮梳得光滑,抹著桂花油,繫著一方花手絹,腳下一雙千層底鞋上還繡著西鳳牡丹,別人家院子用來種瓜種菜,而她更多時候種一些葫蘆,在葫蘆上面畫畫,種一些花,把花晒乾了裝進自己繡的荷包裡。於是無論冬夏,她身上都有著花香。院子裡的陰涼處養幾隻小兔子,沒事時候坐在花陰處喂兔子吃草,一坐就是很久。村子裡都去看電影,那些嘰喳的婦女們都是排隊地站在前面,只有她,永遠站在最後面,不說話,也不嗑瓜子,很少發出聲音。回來的路上走在最後面,哼著只聽了一遍的電影插曲,我就無限地喜歡這個女子,她不是很美,可是她在我眼裡就是美,她各色,獨活,不熱鬧,不花團錦簇,可就是很吸引人,因為她和別人不一樣,她有屬於她自己的氣場和魅力。

村子裡的女人們不怎麼喜歡她,有時候別人和自己不一樣,也會招來非議,就要說出她一二三不好之處,我的這些可愛嬸子們,唯恐這個女人奪去她們的光彩,在自己爺們面前太過耀眼閃亮。於是總是在納鞋底兒時候撇著嘴說三道四,我心裡替她委屈,說給她聽的時候,她也不吵不鬧,只是繼續喂她的兔子,看她的書,照樣把院子收拾得纖塵不染,像一個獨立的小王國。而她,我在夕陽余光中望著她,她身上有著素色又獨特的光芒,我知道我喜歡這種色彩,她是不一樣的,說不出味道的美好,像個女皇,高貴得懾人,

那年,她丈夫因病去世了。婆家的親屬都悲天愴地的大哭,哭聲中有著唱腔,就像《馬大帥》裡趙本山替人哭靈的一樣,而她站在棺槨旁只是不住地流淚,旁邊惡劣的小姑子嫌棄嫂子表現得淡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並咒罵她是沒良心之人,面對著眾人說著自己哥哥生前對嫂子如何如何好。她一失重頭就撞在棺材角上。她沒像我媽和我嬸子那般哭天喊地的去哭訴自己的功勞和難處,只是轉過頭去依然哽咽著流淚。爸爸回去後對我們說,這才是真正有涵養和讀過書的女人,她心裡有乾坤和素質。在此之前我更曉得,她為病重的丈夫熬過了將近二十年的青春。每日每夜操勞其中,失去丈夫的苦只有她自己最能體會。可是眼淚和嚎啕大哭不能解釋傷悲,丈夫活著時候她對得起,心裡也就無愧了吧,那些形式可能她真的不願意去走一遍。

喪禮過去半年後,村裡一個好色男人拽開了她的家門,這在農村是被很看重的事情,如果不大肆懲罰和聲討他,就證明此女子是沾花惹柳之人。那天,替惹事男人來賠罪的老婆跪在她院子裡的時候,她輕聲地說算了,就是這句很輕的一句話,村裡的男人女人都驚詫了眼睛,然後很多年的歲月裡,我媽和我嬸子們再也沒說過她的壞話,我知道是她的高貴懾服了這些人,是她的涵養與獨特展示了自己。

長大後,我發現自己也很異數和各色,喜歡很靜地聽一首歌,不喜歡和一些人去鼓譟起熱鬧氣氛,只獨自一個人玩,寫歪歪扭扭的毛筆字,看古書,聽小曲,背唐詩宋詞,在農村環境裡晴耕雨讀。也會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緻,只是我心裡到現在也很清楚,我和她不一樣,永遠不一樣。她的獨特在骨子裡,那獨特是她的思想和對人生的禪悟,是她的寬容和善良,更是她人性中的高貴。而我的只是形而上的個人小主義,太流俗於形式。羨慕了這麼多年她,我依然只是她花陰下的一個影子,一個稚嫩學步的孩子。

那樣的女子真的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息,明豔動人,象一隻怪誕奇異的植物,散發著誘人的魅力,永遠有一種鬼魅的氣場,行走在邊緣,讓人又愛又恨,又無法同化和效仿,因為性格是自身攜帶的呀。這便是野生又自然的女子吧,奇特,另類,以自己的方式獨活,不願苟同和附和,永遠有些冷清地開放著,不熱烈,有著自己的深,自己的寬,自己的方圓。

【無法安放的'美麗】

古往今來,數眾美女才女充斥歷史長河,成為鮮亮的一筆,為歷史塗上豪豔色彩,橫刀立馬的男人天下,女子溫情婉約的才情世界也獨佔一隅,便也是陰陽相互和諧吧。你有你的大漠飛沙豪情萬丈,我有我的小橋流水柔情千尺,你有你功成名就或是馬革裹屍男人大世界,我有我半畝花田或素筆描紅的女子小江山。

且看這些美女才女——易安,魚玄機,左九嬪,侯夫人,還有秦淮八豔,都是才貌雙全的女子。

也有這樣一位,她名叫薛濤,史書記載這位靈潤女子,八歲通音律,九歲能吟。聰秀靈慧,薛父隨口吟了一句,庭院一古桐,聳幹入雲中。九歲薛濤隨口續接,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薛父當時為女兒的才思敏捷大喜,隨後又生悲意,怕女兒日後誤入迎來送往的煙花之地。可是,現實就是如此的滑稽和不幸,不幸就在於完全印證了當時的預言,十五歲薛濤剛剛初長成的時候,因薛父的早亡母親寡居,生活的無奈壓迫,她終入煙花之地,成為一名樂妓。

當年她該是多麼的美貌呢?好多詩詞傳頌她的沉魚之容落雁之姿,加之才華橫溢,真真是名冠一時,與文人雅士切磋詩情,縱馬江湖,該是一種西風凜冽的暢快人生吧。

與元稹的相識該是一場盛大豔麗的夢嗎?三十八歲豐極一時的薛濤與仰慕多時喪妻的二十七歲元稹相遇,電光火石間是否是天崩地裂,只有歷史知道吧,元稹傾慕在薛濤的魅力之下,兩人真的曾經山盟海誓地相愛過,賽過神仙的人間歲月好不愜意。

然,世上好事哪有固?這段戀情終無疾而終。

當年元稹走得毅然決然,背影透著涼,薛濤這女子站在江邊,沉默而高貴。

曾經滄海難為水的薛濤儘管依然豔名四播傾慕者無數,終究是挽了青絲做了道姑,遠離了世上的紛紛擾擾。

薛濤終究是明白的,冷靜的,她知道縱然自己依然豔色頗濃,但已入日落之時,衰落之姿,芳華凋零便是輕別離的時候。露水情緣以色事人便不是這樣嗎?是自己太認真了吧,才會想過生生死死白頭的事。

我喜歡那時的薛濤,她是明白,清明的,她以美麗吸引來元稹,必會因繁華凋落失去曾經錦瑟。

她一直懂得,懂得美麗是個多無奈的東西,

她那句詩我長吟——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

空結同心草,是一個女人內心無法言明的悲涼和無奈。

從此後的薛濤,再無愛過他人,終了一生。

我想起日本的另一個才女——瞭然,日本武將信守元大將的女兒,少年時因為才情四溢,貌美傾城,被選入皇宮陪伴皇后左右。當時的皇后也正值盛年權傾朝野美麗不可方物,時時厚待了然,常伴於左右,上天不佑,皇后英年早逝,瞭然一夜之間開悟,生生死死都是瞬間的事情。名利,財富,容貌,權利,都是身外之物。於是毅然決定出家,修行此生。

父母強烈反對,父親說,除非你生完三個孩子後,才允許你這樣。,當年瞭然父親的一番話,無非是權宜之計。

二十五歲那年,瞭然生完了三個孩子,於是放下紅塵一切,粗衣上路,餐風露宿,

到達佛門後,佛門主持拒絕收納她為徒,說,你太美麗了,這樣的容貌眾生見了都不能潛心修行,哪裡來哪裡去吧

瞭然又苦行數日來到白頭翁禪師門下,白頭翁禪師依然給了她同樣的理由。

瞭然怎樣的決然?她拿起燒紅的烙鐵,毀了自己的容貌。

從此世上多了一位瞭然禪師。瞭然說,只有佛懂我,懂我心裡的波盪,而凡塵俗人,太愛我的容貌,我是孤獨的,我不願在這滾滾塵世痛苦,唯有回到屬於我的世界,卸下三千繁華。

這讓我想起網友安然寫過的一篇文章——《不要愛上我的容貌》,內容忘了。

她是否揭示了世人太愛膚淺豔色而忽略了內心的深邃色彩呢?我想是吧。薛濤的無奈絕然,瞭然的看淡看清,都是一種開悟吧。她們知道塵世無法安放一種美麗——內心的美麗。塵世人的眼睛被浮華色彩所掩蓋,怎麼能瞧見內心呢?

如果你真真熱愛我的內心,我又怎麼會老呢?我老在你眼睛裡的是皮囊,恰恰你愛的皮囊,瞭然早就明白,不願為其所苦,薛濤後來明白,嘆其所苦。世上的女子有多少明白?又有多少男人真正明白呢?

三千繁華,一蓬衰草,多少舊事,風中了了。

恍然一夢,夢醒後依稀。

今日,來進餐的男子又喚我美女,一聲又一聲喚著,一眼又一眼跟隨。

我美不美,我不知,我只願身邊的人,喜歡的不是我的美麗。

因為,我正無處安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