劁豬匠散文

大集體時，農村家家戶戶每年都有繳通購豬的任務。通常是每年春上，一家一戶買上二十斤左右的豬娃，喂到年底，夠上繳統購豬的重量，賣給收購站。除國家給二三十塊賣豬錢，幾斤肉票外，生產隊還獎勵一定的糧食飼料。這是那個時代一個家庭的一項主要副業收入，因為這些好處，社會員都樂於養豬。

豬同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慾。小豬娃長到二十多斤的時候，也就到發情期。發情的時候，心情煩燥，亂跑亂叫，不好性吃食，或吃了食，也不長個長膘，長的肉也不好吃，有股騷味。因此，這時候豬娃要劁，劁了，豬娃就變得性情溫順，心不旁鶩，專心吃食，長個長膘。

劁豬娃，就是摘除豬的生殖器官，使豬不能生育，吃得營養，催生豬長得又大又肥。劁豬也是一門手藝活，一般都由劁豬匠來幹。幹這行的，又都是身強力壯，手腳麻利之人。身體壯，能按得住豬，手腳麻利，劁豬娃時，減少豬娃痛苦的時間。隨身帶的就是裝在小皮鞘的一柄筷子粗的一掌之長的劁豬刀，一個大鋼針和絲線。這個鋼藍色的劁豬刀打製得特別，一頭是呈扇形的鋒利的'刀刃，一頭帶著彎鉤。

我們大隊有個姓張的，在那年代專幹這個。誰家有豬娃要劁的，帶個口信，就會趕過來。捉住鬼哭狼嚎的豬肉後，提著後腿放在一條寬板凳上，主人幫按住豬頭部，劁豬匠左腿摁壓在豬肚上，右腿支地，劁豬刀噙在嘴裡，雙手從豬後胯中，捏住兩個豬卵後，騰出右手用劁豬刀，對準豬兩卵之間，輕輕一劃，再用手一擠，兩顆粉紅鮮亮的長圓形的肉蛋蛋，掉在事先鋪好的牛皮紙上。這時，主人從灶膛裡捏撮硝灰（草木灰），抹在血乎乎的刀口處，有的連硝灰也不抹。劁豬匠將帶血的刀在豬毛身上擋擋。劁豬匠左腿一抬，一直哀嚎著的豬娃，一蹦下地，逃命似的跑得沒影。豬卵，有的被劁豬匠帶走，加工成下酒菜，有的給人家孩子，用黃粗紙包了，塞進還有餘火的灶膛裡燒熟，還是兩疙瘩鮮嫩噴香的精肉。

劁母豬娃，要費事些。逮按住豬娃後，從後肚腰處，割開口子，指頭撐開，用劁豬刀帶鉤頭，從豬肚裡鉤出豬的“花花綠綠”腸子，找到卵巢摘除，再放回腸子，然後用針線將刀口縫合好，再抹上碘酒或紫藥水，以防發炎化膿。手藝好的劁豬匠，公豬娃三五分鐘，母豬娃七八分鐘，外科手術就能結束，刀口少，時間短，豬娃少受罪，傷口痊癒得快。劁個豬肉也就三五毛工錢，遇到吃飯時，簡單吃頓飯。

有一年，我奶奶買餵了一個母豬娃，爺爺一個外號叫王瞎眼的濫朋友，逞能說他會劁。誰知他劁後，豬腸子割斷了，吃的東西，順著刀口流出，像拉稀屎，看著一個毛色油亮的黑豬娃，硬是瘦光剩骨頭架子，活活餓死，氣得奶奶直罵王瞎子，亂逞能，害人精，活活遭塌了一條豬娃的性命，二十多塊買豬錢也打了水漂。

後來大隊配有獸醫，兼劁豬，又經過培訓，劁得更科學些。現代養豬廠，更是配有一個或幾個專業獸醫，劁豬技術更先進。在農村流傳了幾千年的劁豬匠這個行業，也漸行漸遠，消失於人們生活裡，消失於歷史的煙雲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