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登太白山散文

嚮往太白山已經很久了。

聽朋友說，遊覽太白，當於盛夏。於是我們選擇七月上旬，正是酷熱之時而遊。

先一日，因時間倉促，從西安出發至眉縣，留宿一晚，第二日清早從眉縣出發至景區。不料天氣有變，烏雲低沉，天色陰昏，眼看著雨滴落地，雨幕遮眼了。只好冒雨登山，雨中賞景了。

從景區正門乘車到下板寺，一路順著河谷迂迴錯繞，蜿蜒曲折，盤旋而上，景色殊美。司機身兼導遊之職，每至一處景點，停靠數十分鐘，給遊客介紹觀賞，雖雨絲沾衣，但興致高昂。所經路兩旁，有似“銅牆鐵壁”者，黝黑石壁刀削一般垂立千仞，氣勢恢巨集；有“蓮花峰”瀑布和諸多飛瀑，白練從天而降，銀玉傾瀉，猶如潑雪千尺，聲吼震天，驚心動魄；還有一路伴隨著的懸崖棧道，懸空架於陡崖峭壁，更有“世外桃源”的曲徑通幽，兩處景觀相得益彰，於神祕的深山之中，似乎時光隧道探尋未知的世界，更增添了一份神祕魅力。

其中最為有名的當屬“潑墨山”。此處便是因李白而來，據傳說為李大仙人作詩之處。寫詩興起激動，翻倒墨盒，一時墨汁傾灑，石壁黑墨淋漓。因雨水淋灑，觀之果真形象生動，其色其景如與傳說吻合。周邊各處石壁，文人騷客豈肯放過，各種詩文遍刻其上，實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文化景觀。站在壁下，聽著李白的傳說，不禁想起詩仙的《登太白峰》詩：“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願乘泠風去，直出浮雲間。舉手可近月，前行若無山。一別武功去，何時復更還？”如今身臨其境，不禁為大師的文華神采所傾倒。

我們坐旅遊電瓶車，順山勢傍河谷盤旋而上，因夏季多雨，所以河谷裡洪流滾滾，驚濤拍岸，白浪怒吼，浪花飛濺，令人動魄。間或有吊橋懸跨，遊人在橋上於搖晃擺動中體驗雄山激流，視覺衝擊殊為強烈。更有很多大小瀑布，間隔幾多山灣就已經聽聞驚天怒吼，氣勢震撼。等抵腳下，但見銀河傾倒，飛雪傾瀉，白練垂懸，猶如白龍入海，驚天動地中水霧迷濛，真是蔚為壯觀。

一路就這樣邊走邊看，愈往上，景色奇異之處愈多。視野之中景色變幻，尚未到半山，已經大為驚歎。原以為從景區入口到纜車站沒有多遠，不料坐車竟然需要一個小時多，方至天都門。其時，雨勢漸大，溫度驟降，一行人哆哆嗦嗦，冷顫篩抖，租棉衣，買雨披，進熱食，四周轉轉，活動一番，補充些許熱量，然後趕緊坐上纜車繼續進發。

坐在纜車之上，自有一番視野。但見莽林疊翠於蒼山奇峰，有清溪碧潭點綴其間，隨處散佈的古蹟遺存，更是增添了文化底蘊的魅力，動靜之景皆成畫卷。來之前查閱有關太白山的資料，最是欣賞有關詩詞賦句。今賞之，實是驗證了古人的詩情畫意。在纜車上自下而上，太白山的景觀隨之變化，層次分明，加之天氣也變化莫測，想想難怪古人有詩云：“朝辭盛夏酷暑天，夜宿嚴冬伴雪眠。春花秋葉鋪滿路，四時原在一瞬間”，更有“山腳盛夏山嶺春，山麓豔秋山頂寒，赤壁黃綠白蘭紫，春夏秋冬難分辯”的不勝感慨之句。《水經注》稱，太白山“冬夏積雪，望之皓然”，時逢陰雨氣候，山嵐水霧升騰覆掩，纜車上的視野，對於太白積雪自是無緣入目，不過浮蕩在雲山霧海的仙境，卻是讓我大飽眼福。

下得纜車，順著木板鋪就的登山曲徑，悠悠然隨性而上，雨中登山之樂，浪漫之情，自在逍遙心境之中了。木板臺階大多靠崖臨淵，望之險危心驚。雲霧繚繞，飄然若仙。有山風浮吹，雲蔚流紗，霧浪起伏，山尖高樹，孤兀崢嶸，忽隱忽現，海市蜃樓般似夢似幻。偶爾雲開罅隙，有陽光透射，立即景色為之一變，上有流光溢彩，群山之中雲蒸霞霨，絢麗多彩，令人心曠神怡。

順著木板修建的上山路階，我們是走走停停，感覺一路到處都是風景。自下而上，樹林樹種變化親眼目睹，植被花草也是順著海拔的不斷增高而漸上漸變，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滿山的杜鵑，或一叢叢，或一片片，或如骨嶙峋一般的老樹，像榕樹一樣的藤蔓延伸，衍生出一個大家庭，形成一個小樹林。只不過此時花期已過，看不到一朵花兒，寒雨飄灑，倒是讓他們在寒風中蕭瑟，雨滴下顫抖，讓人看著不忍。

其餘各種樹種，有幾人合抱之粗的古木，也有參天破空的挺拔極高之樹，也有奇形怪狀的樹。景區根據形態，展開想象，為之取名，有“鳳凰鬆”、“蛇鬆”等等，也有因石命名，如“龍”、“哮天犬”等等，刻於石上，也增雅趣。間或在樹林之中，隨意設定觀景臺，有休息賞景的桌椅板凳，每每使我們流連忘行。最為深刻的是“聽濤”，在此觀景，耳中聲勢如濤，屏息凝神，風吹過耳，天人感應，意境、心境、禪境、空靈之境，激盪心胸，感受非同一般。

如此這樣，幾經停頓休息，終於登上“天圓地方”。此處比太白主峰僅低百多米，已是極高之處了。有碑記之形勝，言南北間隔屏障，江河水系兩分。在此俯仰，“天如圓蓋，舉手可攀；大地如盤，縱橫萬千”。關中青未了，一覽眾山小，雄雄乎，威威哉，人如山高的心境陡增豪情。不過此處因地勢極高，故氣候變化無常，風雨霧雪，罔顧春夏秋冬和節令時日，剎那變幻、瞬間即至，常常讓遊客難以置信，瞠目結舌。我們登上此處之時，正欲放目極遠，不料突然雲遮日光，寒風侵襲，只見濃濃大霧立時三刻籠罩山頭，遊人幾乎對面難辨形色，只在白茫茫的混沌吆喝世界中，聽聞話語之聲。此時陰冷潮溼，寒氣襲人，腳下難識路徑，只得小心翼翼摸扶樹枝崖石，互相喲呵接應，喏喏輕移。正在心驚膽戰之際，忽然又來一陣山風，眾人尚未反應，卻見雲收霧散，陽光普灑，山峰四周瑰麗美景，清晰如畫，一覽無餘。有遊人大呼喝彩，凡視線所至，手指之處，無不是難得一見的奇觀異景，真是驚喜不斷。

此時遊人逐漸至此，多不勝數。眾人興奮之情難抑，大多歡呼雀躍。極目四處，放眼八方，整個太白山，時而在雲煙繚繞中模糊朦朧，難辨全貌，時而又煙消雲散，一覽無餘。有青年似乎看見了冰川和“太白海”，興奮得大聲呼喊，迴音飄蕩在山中，如同層層波浪湧向遠方。此時，人們也顧不得細雨寒風，顧不得地溼巖滑，紛紛選擇各自喜歡的地方，擺出各種姿勢，取景入相，真是不亦忙哉，不亦樂乎。也有很多不甘心的遊客，在此停留片刻，繼續向上攀登，不達頂峰誓不罷休，非要一睹“太白積雪”勝景不可。看著他們頂風冒雨，旖旎行去，不勝感慨。

下山的時候，我們沒有坐纜車，而是選擇了步行。因為下雨，步行之人寥寥無幾，雨絲細灑，水滴敲葉，偶爾鳥鳴幾聲，在這片樹林子裡顯得極為空曠寂寥。不過倒也幸運，彷彿這片美景只為我們所造，盡情賞玩。側耳聆聽天籟，四周的.恬靜瑰麗，讓人禁不住神思悠長，浮想聯翩。有曲流溪澗晶瑩碧透，煙霧浩渺，吐珠濺玉，奇峰怪石，如塑似畫。有峽谷壁立，石徑縈迴，古楓垂陰，溝壑幽深。用心觀賞，你會覺得一山一水、一溝一壑、一峰一石都很別緻、優美，就連山上的一林一木、一草一花、一樹一枝也都那樣美妙、神奇。

我們走走停停，儘管雨水已經打溼了我們的衣衫，但是能獨自享受這片雨林，實屬難得。儘管我們陰冷難耐，儘管沒有登到頂峰，太白積雪的美景，以及其他有名的景觀也沒有欣賞到，但是能在雨中徜徉於太白山清新寧靜意境中，領略到雨中別樣的美色，已經知足了。其實，大自然的美景何其多，我們又怎麼能全部納入眼中？人生如白駒過隙，而大自然卻在永恆的時空裡不斷地創造出難以想象的世界，想想我們能在有限的時間裡，一睹美景已經是何其之大幸啊！靜坐於這片幽林，水滴從天外墜落，如同敲擊在我們的思想深處，傾聽呼嘯的山風掠過頭頂的樹梢，超凡脫俗、思古懷幽的情緒，感染著此時的世界，雨絲灑在樹冠的聲音，雨滴落在樹葉和岩石上的聲音，鳥兒打顫著的啾鳴聲，遠處忽隱忽顯的低語聲，讓此刻的太白山，大氣化境，成為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清心靜欲之地了。

大約用時一個半小時，終於又返回了纜車站。逡巡片刻，自天都門石階下行，至租棉衣的電瓶車站，已經下午四時多了。大家在悽風冷雨中顧不上欣賞四周景色，只等電瓶車來，爭先恐後地坐進車廂，躲雨避寒。此時，一眾喝水進食，大家噓寒問暖，氣氛漸趨熱烈，談興漸濃。更有興奮者繪聲繪色描述某處景觀，拿出相機照片與眾分享。在眾人各種回憶中，不覺行至景區入口。出得服務區，隨即轉乘返回眉縣公交，至此太白山遊覽結束。

太白山一遊，不虛此行。歷久仍印象深刻，記之以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