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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是感動的露水散文

中秋前夕,母親思念心切,特地上城來看望我,我於是到車站接她。下車見到我,她激動得控制不住情懷,兩行眼淚竟簌簌地落下來,不能自已。見此番情景,我又憶起了當年的母親。

淚,是感動的露水散文

十八歲那年,外祖父辭世,無盡沉痛之後,父親又身染重疾,臥病不起,不得已黜退了差事。為了謀得生計,值錢的家當統統折變了,又拉下了虧空,一面為了料理外祖父的喪事,一面為了給父親治病。家中裡裡外外翻得一片狼藉,不堪入目。年幼的弟弟拉著我的衣襟,苦苦央求,我的心一橫,扛著電視機奔將出去,母親便只是漣洏著巴望在門口。

喪事終於料理安妥了,而父親的病情不見好轉,反越發嚴重了。家中的境況一日不及一日,平日生活很是拮据,這一來,內外大小的事務都攤到母親肩上。一天,母親在院裡打理雜亂的物品,羸弱的身影在院裡匆匆忙忙。她一邊竭力拖著沉沉的麻袋,很吃力似地,一邊挽起袖子擦拭額上如雨般的汗珠,動作十分笨拙,汗水將破舊的青布衫全浸溼了。我倚在門邊窺望良久,想到母親肩上沉重的擔子將她壓矮了幾分,想到她終日悽苦,她為了我們,夙興夜寐,甘之如飴。心一酸,不禁潸然淚下。

不料,母親轉過身來發現了我,竟丟下手中的活頭,躬身撿了把掃帚,指著我的臉上,怒喝著:“沒出息!不許哭!把眼淚擦乾!”我被這鏗鏘的`語勢驚住了,慌忙拭去淚水,強忍著心中的傷痛,嚥下苦楚。當我看著她的時候,她早已兩淚漣漣,泣不成聲了,我於是觸目傷懷,又止不住溢位辛酸的眼淚。

第二日,我在村口見著二叔,他從皮包裡掏出一個信封,塞與我,說是從鎮郵局取來的。我看罷信封,便了然了此事。手捏著信封,心便是一陣茫然。

信是縣城中學寄來的,是份錄取通知書。土黃色的信封捎來了福音,帶來了慰藉,但如今這般光景,它的到來,竟不大不逢時。母親知道我領了通知書,喜出望外,捧在手心裡,像是得了件傳世珍寶似的,欣喜地微笑著,兩頰上深深鐫刻著的淚痕像是突然化開了,似乎年輕了十幾歲。終於迫不及待,小心翼翼地拆開黃皮信封,然後輕輕地抖了出來,像是識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一樣,仔細端詳著,叨唸著:“這娃兒,可有點出息了。”轉身便往裡屋去了。

我木訥著站在原地,呆望著黑乎乎的牆壁,想到這慘淡的家境,悽苦的母親,重病的父親,心不禁悲傷起來。弟弟年歲尚小,不通明事理;而在孩子之列中,最大的便數我了,理當承擔操家業的責任,然而母親卻一心想讓我們讀書,即便是付出一切代價,那是她今生最大的夙願。可如今衰敗之際,違揹她的意願便是我不得已的選擇罷。

終於,我打定了主意。

晚餐稍畢,母親在忙著手中的針線活,暗黃的燈光投下漆黑的身影,燈泡的吊線放的特別低,直垂到她眼前,像一根枯藤的末端結出的一個病瓜;她視力一直都不好,戴上厚厚的老花鏡,視界還是模糊;她卻甚是仔細,很利索,細小的針在繡樣上下穿梭著,逢得很緊密,很整齊。

我顫顫巍巍地走到她身邊坐下來。深知母親的脾氣,心裡邊不大安帖,躑躅了,終於礙口,又咽下了話頭。她像是察覺了,望我一眼,說:“什麼事便直說罷。”我有所企望似地,忖量片刻,終於按捺不住,扭扭捏捏著說:“家裡這麼困難,不如我到外頭去……”話未竟,母親便猛站起來,將手中的活頭一把重重地摔到地上,巴掌一閃,“啪”地一聲脆響,臉頰上便是一陣刺辣辣的痛,我不由得捂住臉。母親便背過身去,沉默了半晌,聲音哽咽著:“沒出息,去了就別回來了……”聲音很嘶啞,最後的聲音小得幾乎都聽不見。

母親準是氣哭了,我很是自責,自責我的不孝與愆尤,竟不曾想過會傷她的心。這樣,我才終於不忍,決意打消外出奔波的念頭,應從母親的意願,決心了卻她這樁夙願了。

終於過了些時日,到了學校的開學之期。為了籌措學費,母親將家裡的銀飾通通變賣出去,終於不夠,又將妹妹的繡裝給典質了。妹妹哭著,我更是茫然,那套繡裝是母親多年的心血,沒想她竟如此輕忽地典質了去,想到母親這些日子的種種情景,便心痛如割,禁不住心痛,一股淚水淋溼了眼眶。

我明日便要赴校去,她也便開始忙碌起來,我說自己能行,她竟不大放心,生怕我邋遢,非自己忙活不可;便將我的衣物收拾妥當,一同塞進箱子裡;帶這麼多東西,我嫌麻煩,她說平時都用得著。把一切收束停當,明兒一早便可啟程了。

拂曉,天未大亮,幾聲雞鳴呼應,我便索性起床。母親早在堂屋等候,她眼瞼紅腫,顯然整夜不眠;父親也忍著病痛起床,像吃了靈丹妙藥一般,很精神似地,將箱子一提,一把拽到了肩上。箱子很沉,我倒很擔心父親未痊癒的病來了,說要自己來,他卻倔著一定要扛,沒法子,便任由他了。

我們父子兩剛出門幾步,母親便跟隨著來了,我生怕她勞累,讓她留在家裡,她卻執意不肯,生怕我走丟了似地;拗不過,便讓她陪同我們一道去了。她雙手竟也無法閒著,提著兩個裝滿東西的蛇皮口袋,不時地溢位一股股香噴噴的氣子,很是熟悉,原來盡是些吃的。想著她為我一行,竟如此費心,我心裡又不大舒坦了幾分,既是歉疚,又是傷感。

到了路口,汽車早已等候多時,裡邊擠滿了人,其中大部分是和我一樣肄業的學生。父親幫我將行李全搬到車上,我便在最後排擠了個位子,母親也上了車,洶湧的人群似乎將她瘦弱的身軀埋沒了,好不容易才擠到我的面前。她很認真的囑咐我,要我看好行李,到學校要好好照顧自己,到那兒要給家裡打電話……為了讓她省心些,我便一一應諾了。看她放心了許多,我心裡也欣慰了不少。分袂在即,她便又想起了那件事,從身上拉出了個收口的小袋子,暗硃色的,異常醒目。把這袋子塞到我手心,讓我收好,不要弄丟去;袋子裡裝著一疊厚厚的鈔票,沉甸甸的,手心像托起千鈞的巨石一樣,壓得我快透不過氣來。喇叭似乎很不耐煩,拖著長長的尾巴,不停地催促著。

母親剛要下車,終於又不放心,便跟我嘮叨幾下,要我保重,然而我不敢再看她,害怕觸動離別之情,眾目睽睽之下落下男兒淚,傷了大雅。她突然轉身便走,不多時,羸弱的身影在顫動的人頭裡消失了。汽車緩緩開動,我急著朝後邊的玻璃窗向後望去,試圖在送別的人群裡找到我的母親。終於,我發現了她:一個羸弱的身影,一身青布衫的女人,正不停地揮著雙手,兩眼汍瀾,向前方投來期望的目光。此刻,我的心不禁莫名的打顫,終於止不住淚的決堤,兩行熱淚便順著兩頰滾滾而下,視線也漸漸模糊,終模糊了一句再見;心為她默默祈福:祝一切安好。

淚眼的企盼在無聲中定格了,而在光陰荏苒之中,我終是忘卻不了,憶起往事,憶起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