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記不起名字的那些學生散文

一

記得臺灣美學大師、畫家、作家、文學家蔣勳說過:“我做過多年老師，現在想起來，最對不起的，就是那些被我遺忘了的到現在還記不起他名字的學生。”說這句話時，他神情嚴肅，一臉的愧疚和自責。這是他棄教多年後經歷種種自省之餘，最發自內心的一句話。這句話猶如當頭一聲棒喝，使人醍醐灌頂。

這是充滿人文關懷的靈魂救贖之言。

這是悲憫弱者的情懷，使人有想流淚的感動。

二

在一個班級，一個集體，總會有一些特別出色，拔尖的人；同樣，也總會有一些特別懈怠消極，表現差的人。老師或領導者自然而然就會垂青重視那聰明能幹出色的一類；而那些消極的差生，永遠是默默無聞地躲在一角，被人冷落，被人遺忘的一類。

喜歡好學生，喜歡出色的人，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因而，我也發現，通常，老師都和成績優秀的學生比較親密，也喜歡和優秀學生合照。每到畢業季，學校都會來一次“照相宴”或者謝師宴。我留意到，和老師合影的，都是那些優秀出色的學生。普通的或差生，通常會縮到後面一角，只有羨慕的份。也就是說，只有優秀學生，才會最有機會，最有自信跟老師親密合照。老師喜歡他們，他們也喜歡老師。老師以他們的優秀為榮傲。

的確，優秀生聰明、聽話、積極上進，教起來省心、歡心；而差生通常會比較調皮、頑劣、自覺性欠缺，學習也差，常常讓老師頭痛，失望。每個老師都希望個個學生都是尖子生，教起來得心應手，心想事成。不過，這是不可能的。普遍真理告訴我們，最好的和最差只是少數部分。中間部分的佔普遍性。

好學生有優越感。這是他們努力之後得到的回報。

好學生和差學生，會受到不同待遇，這也看似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比如，某學校做紅綠兩種領巾，好學生帶紅領巾，差學生帶綠領巾。我們習慣了把人分成三六九，習慣了分別上中下。

對於優秀生，總比普通差生有更多的“特權”，這似乎合情合理的。老師們都習慣了把機會讓路給好學生。比如課堂舉手發言權、擔任班幹部、各種課外活動節目表演、黑板報、書法比賽，作文比賽，朗誦比賽等等，這些都是優秀生們唱的“獨角戲”，他們機會多多，收穫大滿貫，出盡風頭；而普通生或者差生，就難輪到他們了，他們只有眼巴巴看戲的份

在我們的記憶裡，上學時班上選班幹部，通常，老師都會選成績優秀表現好的學生來作班幹部，而且是“世襲制”的——年年如是，每個學期如是。國小如是，中學如是，大學如是……班裡所有骨幹事先進事都由班幹部們“包攬”。班幹部們有優先權得到這些“福利”和照顧。

朋友的孩子經常發牢騷，說班裡老師很偏心，他的書法和畫畫這麼好，班幹部的書法都沒這麼好，可班會裡出黑板報從來沒有他的份，都屬班幹部專有。他同桌的作文寫得那麼認真，那麼生動，可每次被選去參加大大小小寫作比賽的，非那幾個班幹部莫屬。玩伴長得有點醜，學習成績也一般，可嗓音很好，吐詞清晰，也落落大方，喜歡播音，但老師每次都把機會給了音樂委員。

如果說，優秀生被照顧的機會多，多得有點“撐死”了的程度；那麼，差生則相反，他們處於“飢渴狀態。”

優秀生風光無限，搖扶直上；差生自卑低微，破罐破摔。

優等生，創造條件讓他們永遠優秀下去；普通差生，讓他永遠自生自滅下去。

老師喜歡優等生，就像市井小民喜歡名人富人，喜歡高大上一樣。看似沒有什麼不妥，實則與舊落俗套沒什麼區別了。

我們的`教育，都陷入了墨守成規的迴圈怪圈。

我們喜歡高大上，很容易；但如果叫人喜歡矮矬窮，那就很難。這需要勇氣。更需要修行的品質。

三

我們祝福優等生載譽而歸時，很少能體會到差生的自卑失落的心情。

紅樓夢裡的賈瑞就是卑微角色。他父母早亡，從小由祖父賈代儒撫養大。祖父想他出人頭地，家教嚴歷，非打即罵，造成他猥瑣卑微扭曲的性格。而王熙鳳是高大上的貴族人物。當他遇到她，他覺得只有她，才能彌補他自卑心理的落差。他痴迷上了王熙鳳。可王熙鳳狠毒，玩世不恭。最後他死在王熙鳳設下的“相思局”裡。

卑微者，心理上多有扭曲極端的一面，也多有毀滅性的性格。

差生也許都有相似的自卑心理，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陰影，只是，我們很少有求算過他們心理陰影面積的部分。

老師私心於優等生，冷落了普通差生，就像自私的人“挑肥揀瘦”，“嫌貧愛富”如出一轍。

乍一看，似乎人之常情，實則不合理。

四

其實，老師，也該如農人，像醫者。

農人種地，他們不厚此薄彼，都一視同仁。他們把這塊地的每一棵幼苗，都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他們歡喜長勢好的苗，但更是精心呵護那些受蟲害的羸弱幼苗，精心呵護扶助它趕上其它幼苗，讓它們同時長大，同時收割。

醫者救人，有菩薩父母心，他們特別重視病重傷者，對他們採取急救，搶救，加重護理措施，特別加倍看護。

與農民和醫生重視弱勢物件相比，我們的老師則不同，常常會加護強勢物件，忽視弱勢的力量。這是很遺憾的事情。

師者，理應也該如農民如醫者的菩薩父母心。但是，有人也許會問:老師教給學生知識，關心學生，不就是菩薩父母心了嗎？沒錯，老師都愛護學生，問題是，老師常常把學生分成上中下三六九等等級，而不知不覺造成對下等生後進生的傷害。這是悲哀的。

孩子讀國小時，我就曾經向班主任提起過，班幹部可以全班學生輪流當，讓每個孩子都得領袖能力的培養，因為每個孩子都有無限可能，也都是平等的。但老師從來不敢打破這個傳統固有的規矩。班幹部年年都是那幾個板上釘釘的事情。

五

喜歡好學生，懂得把好學生教成更加優秀的學生，是普通老師的能力；懂得理解差生體恤差生，悲憫他們，匡扶他們，才是不一般的老師。

如果，學生可以分成三六九上中下；那麼，老師也可分為一二三等級。三流的老師，懂得把好學生教成尖子生，把尖子生培養成精英的人物；二流老師，懂得把普通生培養成尖子生，把尖子生培養成卓越人物；一流老師，才是名師。他們放棄名利，不“嫌貧愛富”不“挑肥揀瘦”有眾生平等的悲憫情懷，他們加護差生，特理差生，把差生培養成普通生，進而成優秀生，再進而使之成偉大人物。

遺憾的是，我們的三流老師居絕大多數；一流名師是需要非凡勇氣和犧牲精神的，才是真正的靈魂工程師。

六

一天，魏文王問扁鵲：“你們家兄弟3人，都精於醫術，到底哪一位最好呢?”

扁鵲答：“我的大哥醫術最好，在病人的病沒發作之前，就防患於未然了；二哥次之，在病人發病時，就把他治癒；而我最差，在病人重症入膏方時，才發現病情，把他治癒。因此也名聲鵲起。”

醫術與教術同理。都需要菩薩父母心。

朋友家樓下的出租屋住進了一戶來自貴州的難民。男的被人叫獨眼龍，少了只右眼，在木材廠做搬運工。女的文盲+侏儒症，不到一米四的身高，弱不禁風，靠撿廢品幫補生活。孩子都九歲了，因為營養不良，長得像四五歲大的孩子。也沒有書讀，天天在大街小巷亂竄。一家人窩在一間雜物房過日子，窮得揭不開鍋。

朋友家孩子多，生活也不算寬裕，他看不得人家窮寒，常常把家裡的食物分給他們吃。一次，中秋節，他把家裡那盒最好最貴重的月餅給了獨眼龍家。他們家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月餅，歡喜的樣子不亞於過大年。朋友兒子見到了就追了出來，對爸爸說:“這麼貴重的月餅，不給自己外婆吃，卻給別人，你真有大愛了……”朋友對兒子說:“兒子，對於我們，一盒月餅司空見慣的事了！可對於他們，這是饕餮大餐啊！”兒子無語。

獨眼龍一家見他好心，常常無償給他們食物，日久了，就習以為常了，因此，也常常叫他幫他們從街上帶肉啊菜啊什麼的回來，每次都說回來就給你錢。可人家每次把菜帶回來了也不見把錢補上，很多次如此。可能有一種佔小便宜的僥倖心理。

這件事如果換成其他人，就會想，你這麼卑微我沒有看不起你，還常常無條件幫你，你反倒還不誠信，不老實，得寸進尺。人家心裡肯定很氣憤，再也不會理他們了。朋友他沒有這樣，反而以極大的忍耐去教化他們說:“你叫我幫你們從街上帶菜回來，菜吃下肚子去了，卻裝作若無其事。你這樣做人不行的。你沒有錢叫我買菜給你們吃，我也樂意幫你，可，就不能不誠信的，這樣對孩子影響不好，而且，這樣子在這個社會，你會站不住腳根的……”

這家人受到正見的教育，後來變得很懂修養自己的言行了。

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這麼低卑的人，朋友沒有看不起他們，反而一次又一次幫扶他們，這需要大智慧大胸懷啊！

這，就是我們的靈魂工程師所應具備的特質了！

最後，我也想說一句:讀國小時，班主任跟爸好朋友，為此他經常照顧我的學習，讓我從一年級到五年級一直都做班幹部（做膩了），讓我有機會參加學校各種活動得到鍛鍊，也得到自信和進步。而這是很多人羨慕嫉妒恨的事情啊！

在這裡，我也想表示深深的歉意:“我對不起哪些被我擠走了機會默默忍受的同學，我要對你說聲‘我對不起你們’！是我的存在，而使你們蒙受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