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洹水散文

　　洹水好美！

第一次領略洹水的美，是在32年前的秋天。週三，是廠裡休息的日子，我與同事出了廠門沿人民大道西行，到東風路折北，一路步行，到了洹水南岸。那時的洹水碧波盪漾，斑駁陸離的水鴨子三五成群悠然地浮在水面上，南北二堤矮矮的，堤岸和河坡上野草萋萋。洹水，向初來乍到小城的我，毫無保留地展示著原生態的美。此後，每到週三，我都會來到洹水南岸，一次次地親近洹水。於我而言，小城的風景除了那座1300歲高齡的文峰塔，這條洹水就是當仁不讓的一道新奇景觀了。

在雄雞啼唱的祖國版圖上，洹水像一道鮮明的血脈穿越華北平原南部邊緣。也正是這條血脈孕育了我們民族的發祥之地，殷墟，甲骨文，青銅器，這些早已聞名世界的名字，都是來自一個王朝，來自這條河流。

她從林慮山東麓流來，她的源頭是一汪山泉。山泉潺潺流動，成了一條清清亮亮的小溪。小溪流至林州的橫水入地潛行，到安陽縣的善應露出地面，汩汩清泉串串騰昇，湧為百畝泉水，這就是“遏橫而入，逢善便擊”的洹水了。她從遠古的混沌中流來，她從億萬年前某個驚心動魄的歷史時刻流來。她流過巍巍太行奔騰的山地，流過善應的陣陣松濤，她擁抱了粉紅江、金線河、珠泉河，匯聚了新的能量，流過了廣袤富庶的華北平原，一直流到我們生活的小城。萬千嫵媚的洹水擁抱了小城後，蜿蜒東去，在內黃范陽口與衛河激情相擁，一個華麗轉身，向北流去，奔向浩瀚的大海。

洹水流域自古為帝王之洲，河亙機樞，山聳形勝，鳳翥鸞翔。帝嚳定都亳城，巍峨陵冢至今猶在。盤庚遷殷，開八代巨集基偉業。鄴後五朝，在此建都，各領風騷。從婦好征伐，到楚霸王破釜沉舟，她見證了這片土地上滾滾硝煙。從魏武揮鞭，到袁世凱披蓑衣戴斗笠一葉扁舟垂釣，再到民國軍閥混戰，萬千梟雄在洹水兩岸這片厚土上演繹了一幕幕歷史大劇，一條洹水不知浮載過多少榮耀與夢想。

洹水一路逶迤而來，澆灌的是悠久的歷史，是煌煌帝業，是風起雲湧的華夏春秋，更是一個民族的血路歷程。有了洹水，才有了安陽城3300年的歷史，才有了歷史學家詩筆描繪的風雲，才有了文學史上一座高峰“建安文學”的誕生，漢魏三曹豪歌遏雲水、建安七子悲吟動秋蛩的恢巨集大作從此彪炳史冊。

多少次，我站在洹水的殷都橋上，腳下是洹水由北緩緩拐向東去的河道。順著河道，眺望那個消逝在歷史雲煙中的王朝，眺望停泊在裸露河床上的小船。河道在我的視線裡消失了，但我的思緒卻沿著她的堤岸去尋訪過她的經歷，去尋訪過一段引人入勝的歷史之源。

對於洹水，有些地方儘管我從未去過，但我熟悉那裡的巍峨群山，熟悉那裡的雲捲雲舒和落木蕭蕭，熟悉那裡淳樸的農耕文明和古老村落，那是洹水滋養的、延續了幾千年的漢民族景象。當然，我也去過善應松濤掩映下的三萬年前的祖先洞穴，在小南海民居聞聽過瀟瀟夜雨，感知過孤舟漁火的寂靜長夜，更陶醉過春風又綠洹河岸的迷人景色。

初冬的一日，我又一次行走在洹水南岸。這時的景象與晚秋並沒有明顯的區別，你看，國槐葉子綠中泛黃，依然蘊含著秋的味道；火棘樹和它腳下的草坪碧綠如初，紅紅的火棘果張揚著秋的旋律；殷都橋附近的銀杏林，以她燦爛的金黃昭示著美的極致。藍天白雲飄浮，洹水悠悠東流。我深情地眺望這條歷史的'河流，眺望這條文化的河流，我相信，在新的時代，我們生活的小城會更美，我們的母親河——洹水會更美！

　　洹河月色

相對於春的明媚、夏的熱烈、秋的遼闊，冬似乎是個蒼白而淒涼的季節。習慣了熙來攘往的人們，面對冬的青澀不免有些孤寂，他們內心的激情被朔方來的風輕輕一吹，冰冷冰冷的。但是，冬的景色自有其風姿，比如今夜，在這初冬的日子裡，清輝皎潔、凌空高懸在洹河上的一輪明月。

從流光溢彩的東風橋向東，沿著洹河南岸，是一條兩米多寬的碎石小路，順著河的走勢逶迤東去。春夏的傍晚，只要時間允許，我幾乎每天下班都要經過這條路。不為別的，只為迷人的洹河月色。那時，悠然散步的白髮老者，相偎相依的年輕戀人，牽著各色愛犬的中年婦女，還有天真爛漫的孩童，都是這條路上的常客，你往東去，我向西行，摩肩接踵，煞是熱鬧。今夜，初冬的清冷讓他們遠離了這裡。這樣也好，正適合我踱著方步獨享洹河月色了。小路的左邊，是一行垂柳，在風中輕輕搖擺，婀娜多姿。小路的右邊，是喬林與小灌木組成的空間，樹種繁多，常年碧綠，這是辛勤的園林工人們的傑作。月光透過樹葉灑在樹下的地上，落下參差、斑駁的黑影，影影綽綽。此時，抬頭看河，柔美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隨心所欲地灑落在靜靜的河面上，讓白天清純的河水披上了一層銀灰色輕紗，朦朦朧朧，如夢如幻。不經意間，我看到了月亮在河中的倒影，宛如夜晚的精靈，在夜幕下演繹著壯美的風景。靜美的月光下，寧靜的洹河，優雅的園林，在我眼前幻化成了美輪美奐的初冬月夜圖。

月下的洹河，汩汩東流，流向百公里外的古繁陽。古繁陽東面就是我的故鄉了。“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月掛星漢，清光萬縷。我知道，此時的冬月也寄託著天各一方、月共一輪的思情。閉目沉思，恍惚中，我似乎感到明月帶著神祕、帶著浪漫、帶著哀怨，將我帶進了兒時故鄉。那時，每逢皓月當空的夜晚，奶奶都要給我們兄妹講月亮婆婆的故事。她說，月亮婆婆是從故鄉飛到天上的，月宮的一切都是從人間搬上去的，所以，月亮才那麼美麗動人。奶奶給我們講一個又一個迷人的故事，給我們留下一個又一個孩提天真的夢，我們常常伴著這些夢甜甜地入睡……

如今，童年遠去，韶華不再。我已是50多歲的人了，孩提時的月光早已隱入歷史的時空。童年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童年。後來，那個當年聽著奶奶講月亮婆婆故事的我，那個無憂無慮的滿頭青絲少年的我，懷揣著知識改變命運的夢想，離開了故鄉，到鄭州求學。之後，來到小城安陽工作。彈指間，31年的時光猶如眼前的洹河，悠悠東去，一去不復返了。這31年間，我當過國企的會計，也曾做過國企的經理；我經歷過國企的輝煌，也飽受了下崗失業的蒼涼；我感受過爺爺奶奶離我而去的悲傷，也體驗過我的後代給我的歡樂。其實，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才是人生的常態。這樣想來，我頗覺欣慰了。

可能是手機微信朋友圈的叮咚聲驚擾了樹上的夜鶯，這可愛精靈清脆的叫聲劃破了清輝照徹的蒼穹，也打破了洹河的寧靜。我不怪夜鶯，也許，它在提醒我，天上月圓，人間月半，公曆2016年11月14日，正是農曆十月十五。此時，今夜的超級月亮彷彿剛沐浴過山泉似的，透著冷豔，在闃靜的夜空悠然低懸，將如水的月光灑向我們生活的古城，灑向我們生活的角角落落，灑向我們的母親河——洹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