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螢火蟲的散文

我大抵有二十多年沒怎麼看到過螢火蟲了，那撲閃撲閃的螢火飛舞的情境，隨時間的流失漸漸淡出了我的記憶。

六月的季節，晚上我隨朋友在南山腳下散步，在這條瘦長曲折的小道上，向著水仙寺方向行走。路旁樹影綽綽，東湖的水波光粼粼。這條路上沒有路燈，行人稀少 ，在這昏暗幽靜的環境中漫步，讓白天緊張工作的疲乏得到釋放，真的是一種享受。我習慣了安靜，喜歡撇開喧囂，在城市的一隅讓自己的心靈有個安放處，透過新鮮的空氣感知大自然的清爽。

“看，螢火蟲！”友大聲尖叫起來。我正在低頭遐思，被這突然其來的尖叫聲打斷，兩隻綠瑩瑩的螢火蟲正在我倆的面前輕盈地飛來飛去。友象一個小孩，伸出手上竄下跳去捕捉，只見螢火蟲在夜色中閃爍著光亮的尾巴，左躲右閃，一會兒輕飄飄落在路旁的樹葉上，一會兒飛過頭頂。我伸出手，輕輕抓在我的手心，看著這米粒大的精靈，它是那麼的可愛、柔弱，像尋家和孩子，又像夜色中的精靈。我讓手心的螢火蟲從手指縫裡滑落，兩隻小精靈一前一後地飛向了遠方，飛向了夜的黑暗深處。就是這兩隻小精靈把我帶到了我的童年，它帶給了我歡樂，點燃了那一段最美好的記憶!

山村的夜一到夏季就變得躁動不安，大人，小孩吃過晚飯後紛紛走出了瓦房，人手一把蒲扇坐在門前的晒攤上乘涼。小孩子是閒不住的，幾個玩伴都把蒲扇插在自己的'褲腰上，溜達在鄉間的小道上，徐徐晚風迎面撲來，追隨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它們時而輕飄飄飛過田野，時而又緩緩落在嫩綠的草叢裡，眾多的螢火蟲在空中推推搡搡，擠擠攘攘，那綠色的光瞬間亮堂了整個田野。它們在碰撞過後很快又四下分散，那零散的光點象鑲在田野上空的金沙，與天空中的星星相輝交影。

小孩子沒有不喜歡螢火蟲的，他們歡呼雀躍，伸出小小的手臂在空中隨螢火蟲飛舞。我愛螢火蟲，小時候，我總會跟著姐姐一起捉螢火蟲。在吃過晚飯出門前，我都會拿只透明的青黴素空瓶子帶在身邊，喜歡把捉來的螢火蟲放在裡面，回來後放在床前的小方桌上，在吹滅油燈後，它就像我想象中的夜明珠熠熠生輝。母親時常給我們講，在古代窮人家的孩子為了省點油錢，一到晚上就捉來幾十個螢火蟲放在透光的袋中，讓這閃閃發亮的光照亮書本，如飢如渴地讀了起來。後來我從書上了解到這就是車胤“囊螢夜讀”的故事，由於他的勤奮和孜孜不倦的精神，最終成為了有用之人。曾經，我對母親的話將信將疑，以為是激勵我們而已。

小時候點燈需要的煤油是憑油票購買，每晚點燈，父母親都會控制使用，在夏天的夜晚，螢火蟲成了我唯一的採光方式。我懷念童年時與螢火蟲共舞的晚上，我忘了還有蟋蟀嗚嗚的叫聲，還有魚兒在小河裡蹦跳，我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奔跑在逼仄的巷道里，追逐在籬笆菜畦間......我揚起蒲扇，奮力一按將小小的螢火蟲撲落在地，然後蹲下身來，掰開草叢，小心地將它用手托起，輕輕地放入瓶中，回到家中讓綠瑩瑩的光陪伴我度過漫漫長夜。

一個個米粒大點的螢火蟲在夜空中漫無邊際的飄動，總會引來孩童們竟相追趕。那時候的鄉下生活是單調的，特別是暑天，一到晚上蚊子撲面而來，溫度竄得老高，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只能用一把蒲扇撲騰撲騰，擗啪擗啪，走出如蒸籠一樣的房子來到室外。兩張懶人凳，一張竹床擺放在門前，然後在一隻破舊的臉盤裡燒點鋸末或樟葉來拒趕蚊子。忙碌了一天的大人們，只能利用這大自然賦予的拒蚊方式，躺在竹床上享受著遠處吹來的微風，或者在這納涼的時刻我們聽大人們侃侃而談。對於物質貧泛的歲月，沒有風扇，更沒有空調，沒有電視，夏天的夜，雖然火球一樣的太陽落下了山頭，但空氣中依然瀰漫著的燥熱和沉悶。汗漬漬的身體只有走出室外，吹一吹涼爽的晚風。

此時此刻，總會感到眼前螢光一閃，它飄然而至，是那麼輕柔優美，在沉悶的黑暗中如點亮一盞心燈，儘管微弱，它的翩翩起舞抖動了多少天真孩子們的童趣，也亮堂了兒時的世界。而我們小孩會瞬間滑下竹床，腳立即插上拖鞋嗒吧嗒向螢火蟲飛走的方向追去。一不小心螢火蟲被踩在腳下，突然間它閃閃發光的尾巴成了晶瑩的粉末，那碎碎的粉末散在地上用腳一拖被拉成一條長長的白光。夏天的夜，是螢火蟲的世界，是孩子們的天堂。在那些單調的時光中，儘管酷暑難當，依然帶給我們曾經不可磨滅的記憶。

長大後，離開了家鄉，爾後再也很少見到螢火蟲了，螢火蟲到底去了哪兒呢？在大自然的世界裡，又何止螢火蟲一個單薄的群體。青蛙、知了、魚鰍等陪伴我們的童年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愉悅的時光。如今，隨著環境恣意破壞，它們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無論是在霓虹燈下的市井中，還是鄉村的阡陌小道上再難見到這些可愛的小精靈了。我們純真的童年記憶再也無法與現實相印證。它的消失似乎丟失的是我自己，在被金錢所腐蝕的當下，我們早已忘掉了善良的本性！

望著兩隻螢火蟲漸漸遠去，環顧四周，再也見不到它們象天女散花一樣在小道上盤璇舞動。在這黑黝黝的曠野，我茫然若失，彷彿黑夜失去了亮晶晶的眼睛，讓夏天的夜少了許多靈動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