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念薊門煙樹散文

漸入中年，便常有懷舊之感。特別是隨著2008年奧運會的臨近，夢裡依稀回到曾經生活了四年的京城，故宮、頤和園、長城……只是晃眼即過，流連最多、最久的還是並不起眼的景點——薊門煙樹。

比鄰海淀區學院路的大學校園，有個極其普通的土城公園，“燕京八景”之一的薊門煙樹，就座落於公園裡的黃亭子村元大都遺址上。春秋戰國時的燕國，以薊城（今北京）為國都，古稱薊城為薊門，因遍生薊草，薊城也是有史可查的北京第一個名稱。據《燕京八景圖》記載，“……樹木蓊然，蒼蒼蔚蔚，晴煙浮空，四時不改……”故名薊門煙樹。

剛入學時，興奮之情難以抑制，在課餘遍歷了京城的大小名勝古蹟。而後的日日夜夜，與平靜的校園生活結下深厚情意，朝夕相處更多的卻是土城公園裡的薊門煙樹。青春茂盛年代，漫步是不能充分釋放渾身活力的，於是，清晨和傍晚的長跑鍛鍊，便成為每日的'必修課。結伴同行的還有一位來自河南開封的同學加摯友，四年來，風雨無阻、雷打不動。狹長的土城公園一直是我們固定的運動線路，薊門煙樹既是中途歇息站，又是撫今懷古、舒展身心之所。時隔近廿年，昔日親歷場景依舊曆歷在目……

在高大的薊門立交橋俯視下，夾縫在薊門飯店和北京電影學院之間的薊門煙樹，既少有古蹟的肅穆，又不乏難得的清幽。倒是仿城牆的大門口，一幅橫批為“風雅長存”的對聯，頗能平衡觀者的期望值，“想當年那段情由未必如此”，“看今日這般光景或許有之”。裡面，古樸典雅的樓榭館廊青磚灰瓦、別具風采。高臺上有一大石碑，方形碑座、僧帽形碑首、刻雷紋，碑陽為乾隆手書“薊門煙樹”四字，碑陰為乾隆御題七律：“十里輕楊煙揚浮，薊門指點認荒邱。青帘貰酒於何少？黃士埋人即漸稠。牽客未能留遠別，聽鸝誰解作清遊？梵鍾欲醒紅塵夢，斷續常飄雲外樓。”距石碑不遠的大理石牆面上，鐫刻著乾隆的另一首即興詩，“蒼茫樹色望中浮，十里輕陰接薊邱，垂柳依依村舍隱，新苗漠漠水田稠。青蔥四合鶯留語，空翠連天雁遠遊。南望帝京佳氣繞，五雲飛護鳳凰樓。”薊門煙樹盛況的唯一歷史見證，就是這兩塊碑文和牆記了。

薊門煙樹一直都是遊人稀少，印象中只有在每年的重陽節熱鬧些，還幾乎都是附近的市民和學生。回味起那特色的烤肉和花糕來，至今仍然脣齒留香。重陽登高望遠，想到陳子昂隨軍出征幽州，那句或許發自此地的千古絕唱“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天、地、人三位一體的完美組合，真是讓人百感交集。

佇立仿城牆環顧四周，恍若走入《孟特芳坦的回憶》——法國傑出的風景畫家柯羅最具代表性的作品。鬆蒼柏翠為主調，間或楊柳、楓樹、梅林等繁多品種，蔥蔥郁郁、枝葉搖擺，無視四季的變化，倒是顯得格外的色彩繽紛、錯落有致。僻靜處，稀疏的薊草長有半人高，據查，這種齒狀葉、粉色花的多年生菊科草本植物，性涼苦，有散淤消腫之功效。清晨日頭未升時分，護城河微波漫流，水氣凝重，及至進到林內，竟是薄霧拂面、輪廓模糊，視物不能甚遠，好一派“芳樹重重擁薊門，蒼茫煙翠滿郊原”的景象，縱使江郎才氣在，也應無計寫朦朧。隨著太陽初升，特別是有喜早起活動者人流穿梭，籠罩的霧氣漸散於林木枝梢、丘阜邊沿，周遭景物便明朗開來。鳥雀啁啾，偶爾還能見到松鼠跳躍。到了傍晚，良好的現代照明設施讓一切迷濛無處遁形，那種“斜陽外層林重疊，遠煙縹緲”的景象，就只能停留在歷史的印記裡了。

從留校任教的同學那裡得知，目前，作為北京2008年奧運會重點景觀工程之一，以薊門煙樹等古蹟為基礎的“元大都城垣遺址公園”已經建成。正如《紫禁城》——這部震撼人心的新世紀史詩音樂所演繹的，“……德勝門之外舊有樓館，雕欄畫棟，凌空飄渺，遊人行旅，往來其中……”即使在鋼筋水泥的叢林包圍下，古色古韻的歷史沉澱，生生不息的永恆聆悟，總還會有寄託追思與感懷的一席之地。

“……當薊門煙樹如聖火點燃，你我的世界並不遙遠……”每每耳畔響起奧運歌曲《薊門煙樹》那優美的旋律，遙念間便又回到那魂牽夢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