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傳散文

我家有羽信鴿，桃花眼砂，全身烏黑，性烈好鬥，善遠翔，故命其名張飛，象形又親暱，就忘了顧及與一代名將重名了。這張飛鳴聲圓轉，頭大而圓，多少行家看了，都說是雄，直到有一天張飛與一羽兩頭烏老雄談情說愛，我才知道張飛是個女生。

管她是女生男生，這張飛我是養定了，只要張飛不嫌棄，我就將她養下去直到魂歸西天，天王老子要也不給。要知道張飛出身特殊，是我用黃金分割率育種法花了五年時間才培育出來的。我先用比利時一羽名種信鴿--灰色第爾巴爾系鴿（A）和一羽黑色肉鴿--賀姆鴿（B）雜交，得到AB鴿，用AB鴿再與關中地方信鴿--灰二條（C）雜交，得到ABC，ABC再回交A，得到ABCA，張飛這才誕生了。張飛A血統佔62.5%，接近61.8%，也就是黃金分割律--最佳的育種方法。張飛有如此複雜的血統，她能不優秀嗎？

張飛眼、羽、氣門、龍骨皆繼承了第爾巴爾系鴿，善遠翔，吃苦耐勞；體型、毛色又繼承了賀姆鴿特點，健壯、食量大；性格又類似關中地方鴿，性烈好鬥，耐粗飼。

張飛通人性。95年張飛剛出生五個月，我到陝西師大進修，順路帶張飛西安一遊。一天夜晚十點放飛，張飛和我同時回永壽，等我在家門口下車，張飛在門樓上已等我多時矣，而且情竇初開的她還帶回來一位如意郎君--城裡人養的一羽觀賞鴿，兩頭烏老雄。這老雄頭上無毛，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怎配得上出身高貴的張飛。任我如何驅趕，張飛都飛來飛去護著兩頭烏，兩頭烏也樂不思蜀，跟屁蟲似的'形影不離張飛。我無計可施，當不了法海，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讓張飛胡鬧去。

張飛這一鬧，竟成了永壽"名人"。張飛和那兩頭烏結婚不久，即孵化出一對怪鴿，這怪鴿，腳紅嘴烏，頭尾皆黑，特別是兩翼，黑羽白羽交替排列，世所罕見。適逢德國專家來永考察，見到怪鴿愛不釋手，怪鴿於是成為永壽人民的友好使者，贈給了德國專家。臨走那天，張飛卻不顧一切，衝向專家的小車，甚至擠進後備箱，狠啄裝怪鴿的鐵絲籠，雖嘴角流血也全不顧及。此情此景，令專家十分感動，只得帶著張飛一家的合影離去。這件事永壽縣長在大會上講過多次，於是張飛成了永壽"名人"。．

雖說張飛成了"名人"，可她卻沒有一點名人的架子，對我這個主人仍然是忠心耿耿，我下鄉，她跟我下鄉，老在我頭頂盤旋；我去咸陽開會，她也攆到咸陽，任我如何驅趕，她都站在秦都飯店的翹角屋頂上一眼不眨地看著我。

白駒過隙，光陰似箭，轉眼到了2001年冬天，張飛已七歲有餘，漸入老境。適逢有家報社在海南島舉辦筆會，邀我參加。我早晨五點多離家，張飛尚在熟睡。七點多到咸陽機場坐上飛機，便接到妻子電話，告訴我張飛起床後便向南飛去，看是不是又攆到咸陽了。我無瑕顧及，和文友們一路高談闊論，轉眼間便到了海口。

天涯海角轉轉，兩天已過，吃罷晚飯，我正給幾個南方文友講關中的"搭方"如何優於圍棋，正爭論間，好象一道黑色的閃電，啊！我的張飛，墜落在大家面前，她大張著嘴喘氣，乾燥的眼臉，凌亂的羽毛，起伏的胸口……

當天夜裡，在千里之外的海島上，張飛在我的掌心安然離去，葬張飛於高山椰林兮，望我關中。對張飛，我只能做到這些。

文友們有動情者，作祭文在會上宣讀，於是大會話題全繞鴿子展開，贊助筆會的一家企業老總先是坐立不安，後來宣佈他的礦泉水要申請張飛商標，晚報社長撫掌說："也好，也好"。

而我只有痛哭，電話那頭，妻子安慰幾聲，也是哭泣不止。我那兩歲男孩秦修治，奪過電話，稚聲嫩氣地補了一句：

"萬物生靈，可有及者？"

這是我常掛在嘴邊的話，不意被他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