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菜散文

昨天停車休息時，看到路邊有很多曲曲菜，葉子翠綠鮮嫩，我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小時候挖野菜的情景。這種野菜，是最受我們歡迎的野菜其中之一，因為這種野菜，不但雞鴨鵝豬羊愛吃，就連我們人都喜歡吃。所以見到了曲曲菜，我如獲至寶，欣喜地檢視著，輕輕拔下來，覺得非常親切。我不斷尋找著，手不停歇，一個時辰後，便拔了一大方便袋的曲曲菜。

回到家中，我把曲曲菜仔細地摘好洗淨，放到水盆中。這些曲曲菜，很神奇，本來在方便袋裡都焉頭耷腦的了，可遇到水以後，葉子很快就舒展起來。才倒進盆中時，也就少半盆，經過水泡後，長成了滿滿一盆，葉子水水靈靈的，看著非常喜人。

中午，我把摘淨的曲曲菜，盛了一大盤清脆欲滴的生菜，準備用它粘著甜醬吃；拿出一些，用食用油，花椒大料醬油醋味精雞精等佐料，爆炒了一盤香噴噴的油炒菜；剩下的那些，打上雞蛋，做了一個曲曲菜湯。看著這些美味佳餚，我的口水直流，多少年了，這些曲曲菜，我可是經常在夢中想起。原來吃曲曲菜，除了生吃的，也只能做成玉米糊糊吃，那裡像現在這樣，精心烹製，還放上那麼多佐料調味品，這待遇，金貴得像個皇帝似的。

兒子只嚐了一口，便去衛生間吐了，嘴裡不停地嚷嚷著：苦！苦！真苦。我嚐了嚐，不算很苦嘛，挺好吃的。現在的孩子，真是嬌生慣養的慣了，這點苦也叫苦？我就教育他：從小多吃點苦最好，不然，不會知道苦後的甜。沒有吃過苦的人，將來就沒有拼搏精神。曲曲菜，這種野菜的滋味是比較苦的，這是它的最大特點，就像人們吃的苦瓜一樣。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嘛，雖然苦，可人們還是比較愛吃的，為什麼？因為曲曲菜本身就是入藥的，能治很多病。

我小時候，家裡養了雞鴨鵝、豬、羊，還有一頭禿尾巴毛驢。每天放學後，第一件事就是挎上那隻紫槐條編的大筐，去地裡割草或者剜菜。星期六星期天，更是揹著草筐，趕著那幾只山羊，去西南坡裡放羊割草。西南坡，是一大片茫茫的鹽鹼地。那裡地勢低窪，夏天雨季一片水汪汪，冬天一片鹽鹼白茫茫。種的莊稼，稀稀拉拉，有時還收不回種子的成本，所以人們很少再去那裡種地。那裡便成一片荒地，成了人們自由放牧的地方。

廣袤無垠的鹽鹼大地，蒼茫廣闊，我們把羊群趕到那裡就不管了。讓羊們自由活動，去美餐一頓，我們就割草，回去好餵驢喂牛。鹽鹼地裡的植物，品種比較少，只有茅草和蘆草、雜棵、黃莖菜，和鹼蓬棵。可是有時也會遇到一片曲曲菜。曲曲菜生長環境比較特殊，不是任何地方都生長的，它只是生長在比較鹽鹼的土地上的。往往成片出現。他的葉子是灰褐色的`，呈放射狀分佈，有好幾層，他的根是白色的，直直的長在地下。一般情況下，曲曲菜都會在早春鑽出地面，所以這種植物比較耐寒。

每到春天，這裡便生長出密密麻麻的曲曲菜，那些羊見到，如見佳餚，會毫不留情地啃食。我們也會挖很多回去，當做時令蔬菜。那時不像現在，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各種蔬菜，那時吃完冬天儲藏的大白菜，開春以後，就只能吃鹹菜醬。很多野菜，便成了我們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美味兒。

聽母親說過，三年自然災害時，接連兩年，大雨傾盆，洪水氾濫，莊稼顆粒無收。第三年又遇到百年一遇的大旱，地裡莊稼全部旱死。六一年的春天，村裡早就沒有了糧食，人們把能吃的都吃了，就連榆樹皮都已經吃光。人們便拿著撅把、鋤頭、鐵鍬，來到西南坡，挖出那些帶著根的曲曲菜，和茅草的根，回家煮了吃。由於連著兩年大澇，一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可是這曲曲菜，卻是瘋了一樣的長。母親說，那兩年的春天裡，西南坡一片綠油油的，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地上，到處都是曲曲菜。

整整一個冬天飢寒交迫的折磨，使村裡的很多人沒有熬到春天，在飢餓中慢慢死去。靠吃乾地瓜秧、玉米芯、棉種皮，和樹皮磨成粗糙的面面活下來的人們，已經連路都走不動了。可聽說西南坡的曲曲菜都出來了，人們的眼裡透出了生機，有了希望的光芒。

一場悲壯的畫面出現了，有的踉踉蹌蹌走向西南坡，有的互相攙扶著走，有的則向著西南坡，爬著。在他們的心中，只要到了西南坡，就有了吃的，就可以活命。人們艱難地“移動”到了西南坡，見到了那片綠色的曲曲菜，欣喜若狂。人們趴在地上，拔起一棵或者幾棵曲曲菜，顧不得根上帶著的泥土，忙不迭地塞進嘴裡，咯吱咯吱嚼著，綠色的菜汁，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在地上。人們的肚子逐漸變得不再飢餓難受，眼裡終於恢復了久違的光亮。

曲曲菜生命力真的很旺盛，在人們拔除後，能夠在幾天之內再次生長出來。西南坡那片曲曲菜，拯救了整個村莊，人們都不會忘記。每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人們還是去西南坡挖一些回來，嚐嚐它的苦味兒，回憶過去那段飢餓之苦，再看看現在生活的甜蜜，讓人們更加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

說來也怪，西南坡，那片曾經拯救過全村人性命的曲曲菜，卻在好年天收裡，變得非常稀少。我從記事起，就再沒有見過，母親描述的那種場面：一大片一大片的曲曲菜，漫山遍野。我和夥伴們在野地裡割草時，只會偶爾能見到，一簇一簇的曲曲菜，很少見到成片簇擁在一起的。

我時常在想，也許，曲曲菜是有靈性的，不然，在所有莊稼都難以生長的時候，為何曲曲菜卻那樣茂盛？還是那樣的及時？而在五穀豐登的年份，曲曲菜卻變得稀疏，難道這不是有靈性的植物嗎？

至於為什麼叫曲曲菜，還是有個傳說的，據說一個逃難的太子，幾天沒有進食，在野地裡見到了曲曲菜，便吃了很多，還帶著一些路上吃。他覺得這種野菜非常可口，對他有救命之恩，便想等以後做了皇帝，必須要封賞這種野菜。可是後來他當了皇帝，卻把這事忘了。從哪以後，這種本來應該是甜的野菜，變得苦了，人們知道它的委屈，就叫它曲曲菜。

後來我在濟南打工時，好多年沒有再吃過曲曲菜。一次去超市，看到了擺放在櫃檯裡整齊的曲曲菜，葉子寬大潤滑幼嫩，跟我在野地裡見到的有點不一樣，便買了一些回家。只吃了一回，便不再想吃，因為這種所謂的曲曲菜，口感雖然潤滑，也不苦，可是卻沒有一點原來的那種味道。我的印象中，曲曲菜都是葉子厚實粗糟，帶有很多不規則的鋸齒狀，根莖粗壯，整個植株敦實穩健。哪裡有一點超市裡那些，柔柔弱弱，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棚裡養殖的，雖然好看，口感也不苦，可是卻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和精神。

我在上網查了查，這最不起眼的曲曲菜，竟然還是個寶貝：

俺地個娘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曲曲菜這種野菜，竟然還是一味兒價值無限的滋補佳品。可它卻從來沒有過多顯擺自己，靜靜地生長在野地裡，低調地度過一個個春夏秋冬。不與莊稼爭水肥，不和大地論出身。不計較人們的刀砍手拔，默默地成長，在溫暖的春風裡充分享受陽光的照耀，在黑夜裡吸取雨露的滋潤。慢慢吸收聚集大地、時光、日月的精華，成為一棵神話般的神草傳說。

曲曲菜，苦苦的菜，給舌頭帶來味蕾苦的刺激，卻把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展現給人們。它不怕土地的鹽鹼瘠薄，不懼寒冷的風吹雨打，就這樣默默無聞地生長，任由人們採摘、烹食，去除了人們病痛的苦，讓人們得以獲得生活中的甜。這就是最普通的、不起眼的曲曲菜，給乏味兒的口感帶來一絲別樣滋味兒的曲曲菜；給平淡的生活，帶來一份意外之喜的曲曲菜；讓人們品嚐苦頭，回味甜蜜的曲曲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