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蠶的日子的散文

小時候家裡很窮，大遙遠的山村裡又沒有什麼其他不用離家很遠打工的活，爸媽為了掙錢想盡了辦法，包括養蠶。

那是國小三年級的時候了。隔壁村有個別養蠶大戶，白手起家，爸媽羨慕，便想著養蠶養家餬口。他們選了兩塊肥沃、取水容易、離家較近的地，種桑樹那天，圍了不少村裡的人，我和妹妹、弟弟為我們家是村裡第一個養蠶的人家高興了好久。

種下了桑樹，接著是清掃家裡一樓的兩間光線不錯的房，當作蠶房，然後買了各種裝置回來，溫度計、噴灑、竹圓匾、成繭格、石灰等等。蠶房噴了消毒水，打掃得乾乾淨淨，溫度保持在18到20度。

媽媽高高興興去供銷社跟蠶商買了半張蠶蛋回來，小心翼翼的呵護到家。半張紙上，黑乎乎的擠滿了蠶卵。媽媽按說明給它們裹了層乾淨的黑布，放在淡黃色的燈光下照。我們躡手躡腳的跑到蠶房，掀開黑布一角，看蠶寶寶出生了嗎，一連看了三天，終於有比較大膽的小蠶破了殼，不到半天功夫，竟然差不多都出來了，黑乎乎的，比螞蟻還小。它們慢慢的長成螞蟻般大小，“五官”也清晰可見了，就開始要吃東西了。春末夏初的時候，桑樹綠油油一片，葉子嫩綠嫩綠的。上午太陽把露水晒乾的時候，媽媽擇了最嫩綠的葉子回來給蠶寶寶。它們又長大了一些，一個竹匾已經盛不開它們，媽媽把它們分在兩個匾裡，慢慢變成了更多的竹匾，房間裡架起了竹架子撐圓匾。

蠶寶寶長的快，吃的也多。媽媽看見蠶寶寶白白胖胖的長身軀，高興的又買了半張蠶蛋放在另一間蠶房醞釀。養蠶是個細緻繁瑣的活，自從有了蠶寶寶，媽媽每天睡得更晚了，晚上睡覺前要看一眼小蠶們，確保它們也健康的睡覺了。早上起來要先看溫度，給它們打掃衛生，更換鋪著它們便便的油紙，噴水保持溫度，光線也要保證。這下多了半張蠶蛋工作量更多啦。所以週末的時候媽媽叫上我們三個去充當“童工”摘桑葉。到桑樹地裡一看，哇，桑樹已經長這麼大了，有我這麼高了，清風一拂，它們全都彎向一邊，像是朝我們招手。媽媽說一棵樹的葉子只能從上往下摘三張，長得弱的摘兩張，要小心別折壞了樹枝。初夏九十點的太陽照在臉上，有層細密的汗水在臉上，小孩子幹活總是沒有耐心，媽媽就說比賽看誰摘得快，這樣一來很快就摘夠了。

回到蠶房，小心的在竹匾上鋪葉子，飢餓的蠶寶寶們一看見嫩綠的葉子，立馬精神倍增，爭著葉子吃起來。整個房間都鋪遍葉子的時候，我最喜歡呆在蠶房裡看蠶寶寶們吃桑葉了，那聲音跟春天下雨的聲音般，綿綿細細，安謐動聽。再細看蠶寶寶吃東西，它們總是從左啃到右，啃到頭了又掉頭回去從左到右。它們好笨啊，不能啃到頭了再啃回去嗎？於是我強行按住它們的頭，暗示它們從右往左，它們竟然嚇的的不吃了，待我放手又掉頭啃起。一群小笨蛋！我摸著它們白白胖胖涼快的身體“指責”它們。

養蠶也並不總是順利的，聽說隔壁家有一次忘記給蠶清理便便了，死了好多蠶；有誤把消毒水噴它們身上的，還有摘了露水未乾的葉子給蠶寶寶吃致死的，各種不順利。最辛苦的是不管颳風下雨，一刻也不能停止照顧它們。下雨天，經常看見爸媽穿著雨衣穿梭在桑樹地裡為蠶寶寶摘桑葉，回家了洗乾淨用電扇晾乾才能給它們吃。有一次媽媽出門，那是碰到我們考試，出門前她囑咐我們放學記得去摘桑葉。結果考完試一放鬆，竟然忘記了這回事。晚上天黑回到家，媽媽一問，我們就頭大了。媽媽急的飯也顧不上吃，喂完僅剩的葉子，拿著麻袋，就拖著我們三個到桑樹地裡。月光下，為了蠶寶寶，全家人餓著肚子給他們弄吃的，真的很慘的樣子，但是當看到它們啃食葉子的滿意樣，我們心裡就踏實了。

過幾天蠶寶寶長得跟我手指般大小的時候，它們肚子鼓鼓，白的發亮，是要吐絲了吧！媽媽興奮的叫起來！由於蠶寶寶太大，加上天氣熱，已經把他們挪到地上了，為了方便餵食和觀察它們，媽媽用石磚鋪成了一條“小路”。第二十幾天的時候，他們的身體亮晶晶的，裡面裝的可都是蠶絲啊。蠶寶寶已經不吃東西了，它們急切的想要吐絲。媽媽拿來一塊成繭格（一塊有一百個格的那種），指引它們往上爬，小蠶們乖巧的挺著大圓肚一個一個往上爬，各佔一格江山。這時候的蠶寶寶憋不住的要吐絲。它們專心致志地從嘴裡小心的吐出絲來，雪白纖細的絲一道又一道的纏住自己，等我第二天起床看，蠶寶寶已經“不見”了，只見格子裡一個又一個雪白的橢圓形蠶絲，它們把自己封在了裡面！又過了兩天，媽媽晃了晃蠶絲，裡面有東西跟著晃，媽媽高興地說可以摘“蠶絲蛋”了。是啊，春蠶到死絲方盡，原來它們化成了蛹，沉睡在自己的“小星球”裡了。

大早上的，媽媽招來我們三個“童工”，一起摘蠶絲蛋，一個一個雪白的小橢圓，兩個小時就堆滿了袋子。摘完了蠶絲，我們爭著跟爸爸上街，賣了蠶絲又買了新的蠶蛋，還吃了一碗香噴噴的米粉，才滿意的'回家。

快到暑假的時候，媽媽跟我們做一筆生意，她買來四分之一張蠶蛋，專門由我們三個摘桑葉喂蠶，她負責照顧蠶寶寶，最後賣蠶絲的錢全都給我們。我們信誓旦旦的說我們肯定能養出最高產量的蠶。

那個暑假，我們每天起床的動力就是蠶房裡嗷嗷待哺的小蠶們，起床先到房間看看溫度，清掃房間，然後到桑樹地裡摘葉子，地裡時常傳出我們歡樂的歌聲和說笑聲。可是沒過一週，就疲憊了，最糟糕的是，有一次不小心摘了沾有露水的桑葉回來，結果死了不少蠶。看著媽媽把它們清理出去，心裡難過得都快要哭了。但是蠶房裡剩下的蠶寶寶還要我們去餵養，於是我們重新打起精神。

蠶寶寶最健壯的時候，我們每天都要去採兩個小時的桑葉，我每天起的最早，敲了妹妹的房門，又敲弟弟的，直到他們睜開惺忪的眼睛爬起來，姐弟三一人扛一個裝桑葉的袋子，累得氣喘吁吁的回來。那大半個月就是這樣每天盯著蠶寶寶過來的。最後摘蠶絲繭的時候，湊來湊去就半袋。爸爸騎著單車到街上收購處賣了56塊錢，自己貼了四塊錢攢夠60塊給我們平分。我們沮喪地垂下臉，媽媽笑著說掙錢不容易吧，我們都紛紛點頭，到集市上逛的時候拽著錢也不敢亂花。

九月份天氣涼了些，桑葉也長好了，媽媽就又開始養蠶。這樣養了兩年，村裡養蠶的也漸漸多了起來，蠶絲開始賤賣，由原來十塊錢一斤變成了三塊錢一斤。一個月辛苦下來也掙不了多少錢，於是爸爸痛下心決定不養了。把裝置低價轉給了別人，再請機器到地裡把桑樹根給挖了。

現在大學都要畢業了，春天的時候看見桑樹結出了桑葚，還是會想起蠶寶寶們那可愛的吃貨樣和它們吐絲的專心致志，想起夏天微風拂過的桑葉子，想起做飯用的桑枝，想起媽媽那雙喂蠶的巧手，想起了我們三個曾經那麼努力的養過一次蠶.....用自己的雙手去餵養蠶寶寶，那是多麼美好珍貴的時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