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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髮師的散文

路過小城一個叫黃山園小區的地方,見小區出入口落地有一塊“黃山園理髮店”招牌,想著頭髮已經長了該剃頭了,於是我就折進小區。

理髮師的散文

小區沒有保安值班室,屬於開放式的那種。

理髮店就在小區出入口的一側。理髮師正在給一個抱在老奶奶懷中的小男孩剃頭,見有人進來,只是微微動了一下頭,並沒用眼睛看一下來人,說道:“來剃頭啊”。我說“是的”。“那你先坐下,等3、4分鐘樣子。”理髮師還是沒抬頭看人。

我一時沒坐下就這麼站著看著,並沒因為理髮師不抬頭看人而有什麼看法,相反倒是有所好感:做手藝的人就應該心無旁騖,專心致志才是。看來理髮師屬於這一款。理髮師歲數不小了,一頭的銀髮,1米6上下的個子,身架骨還很厚實,年輕應是屬於板漢一類人。3月份的天還帶著兒焐子,透過鏡子,看到他臉膛泛著許些紅色,這是一般老人中很少見的,說明老實人身體還是很健康的。在給小男孩剃頭的時候,一雙腳步是微顫顫挪動的,像是舞臺上演員走碎步一樣,只是節奏緩慢了許多,顯示老人已是垂暮之年。

理髮店十分簡陋。長形狀,七、八平方樣子,兩臺老款式理髮椅子,就是那種男人刮鬍子,要在椅子靠背上頭插上枕頭託杆,再彎腰鬆動座椅部位處插銷、放下靠背的那種椅子。貼牆撐著一塊窄窄的長案板,靠牆貼著兩塊鏡子,鏡子對面放置一張長板凳。進門對面是一般人家用的那一款極其簡單的洗臉池,上面掛著一個半圓形的白鐵皮水箱,上口接著一根自來水管,底沿口接著一個鍍鋅水龍頭。洗臉池貼牆的沿口上放置一隻熱水瓶和一隻肥皂盒,盒裡面有一把豎式小毛刷……。總之看上去,一切設施顯得不很清爽,甚至有些蹩腳。如今街面上、里巷裡理髮店多如牛毛,隨便挑上一家比,這裡簡直是醜陋不堪。我有些後悔走進這家理髮店。

“好了,到你了。”理髮師在叫我。

“你是第一次來剃頭吧?怎麼剃,你講。”坐上椅子,理髮師給我搭上圍布、掖好領口後問我,聲音居然有些洪亮。“老師傅,你看吧,隨便。”

我閉上眼睛,任憑理髮師上下左右擺弄腦袋。理髮推子“嗡嗡”地遊走在耳際,梳頭梳子耕耘在茂密的發叢中,五個手指頭變換著按著叫不上名字的穴位,我且受用著如同按摩一般的愜意。

這些年,我對理髮幾乎沒有美學意義上的要求,只要頭髮清爽、不給人以邋遢的.感覺就可以了,所以一坐上理髮店的椅子我都是閉上眼睛,頭毛交由人家全權處理。想當年,我可絕對不是這樣,受日本電影《追捕》裡杜丘檢察官和警視廳矢村警長的影響,我的髮型就是養大鬢角、留大包頭。當然,那時受杜丘和矢村影響的不是我一個,而是一代年輕男子,以致成為一種時尚。因此,那些年,我一坐上理髮店椅子,一雙眼睛總是睜得大大的望著鏡子,即便是頭被按下,也還是努力上翻眼瞼吃力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啊呀,好了,頭毛太長了,剃了就清爽多了!”理髮師將我從杜丘和矢村的影像中拽出來。我睜開眼睛看見鏡子中的自己果然清爽。

我問多少線。理髮師說十塊。十塊錢算是便宜的了。

謝過理髮師。理髮師說“那你走好,下次再來啊。”我記起,剛才那位奶奶攙著小孫子走的時候,理髮師也是這麼說的。

走出理髮店,我聞到一陣陣混合型的怪怪的香味。原來小區出口處的路邊上有兩個小吃攤子。一個是油炸臭乾子、一個是油燜旺雞蛋。攤主會做生意,都打了“本地名小吃”的招牌。經不住美食的誘惑,很快我就將四個旺雞蛋加上調料統統裝進了肚裡。

記住了黃山園這家理髮店。因為住的小區離這裡不遠,騎車也就30分鐘。所以之後,我就捨近求遠地將頭毛交給這家理髮店打理。

時間一長,我同理發師熟悉了。

我斷斷續續地告訴了自己的經歷,比如小時後在哪所學校上的學、什麼時候下的放、什麼時候上調回來進了什麼單位、什麼時候失業後來又在什麼地方打工。這期間,我也在詢問中斷斷續續知道了理髮師的一些情況。實話說,理髮師可能對我是不太會在意的,一來他年事已高、二來他每天都要剃不少的頭毛,時間長了哪裡還會記得我這個偶爾,而我卻記住了他。他一定是這所城市最老的理髮師,而且在生活境況不是太好的情況下依然樂觀豁達,以一技之長服務群眾。

理髮師今年83歲了,他家原來住在東郊路鐵道口,有一棟兩層樓房和一個大院子。1953年18歲開始理髮,1954年市微型電機廠成立時,理髮師就在廠理髮室跟著師傅給工人剃頭,就是退休後也沒捨得甩掉剃頭的傢伙。早些年電機廠改制整體搬遷,市裡就在廠址上建成黃山園小區。理髮師沒有挪地方就租下來現在的房子繼續著老本行,屈指算來至今已有65年之久。理髮師的私宅大約在15年前因為道路改造部位拆遷,他就帶著兒子一家搬到了這個小區,用理髮師的話說:“這樣就用不著一早就要往店裡趕,晚上七八點鐘又要往家裡跑了”。

理髮師夫婦育有一雙兒女,女兒在40多歲的時候病故了。理髮師說女兒得的是和原來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主持人羅京一樣的病。這種病是治不好的。羅京名氣大不大?大得很!他要找什麼好醫生找不到?他的病都看不好,何況我們老百姓?理髮師說這話的時候是帶著認命的口吻的。 本來,理髮師退休後就一直和老伴一起開店,他主刀剃頭刮鬍子,老伴做下手給理髮師遞熱毛巾、給人家洗頭、收錢找零等等,夫妻相濡以沫幹了不少年,哪想到早幾年老伴也得了不治之症走了,理髮師就只得在店裡演起獨角戲。理髮師兒子前幾年退休了,但他不願宅在家裡就到一個小區裡做保安了。如此一來,理髮師一個人獨撐店面,一天要剃二十來個人的頭毛,這個勞動量對一個年逾八旬老人來說是夠大的了。

我問過理髮師:“你老中飯怎麼吃啊?”理髮師告訴我:“中飯兒子媳婦做,兒子不當班兒子送到店裡,兒子當班媳婦送。”我還同理發師說過:“你老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兒子退休了,到店裡來幫老爺子打打下手,或是媳婦過來照應照應,這該有多好啊?你老有退休金,還有高齡補貼,吃不掉也用不掉的,收益的還不是兒子一家?”理髮師就回我說:“哪不這麼想嘛,要像你這樣講就好了,兒子不願意過來,要再打工,我也隨他去;媳婦就不能多說了,把飯菜做好送來已經不錯了,她還要接送孫子,又喜歡打打麻將,你也不能干涉她叫她不打,只要他們小兩口過得好不吵嘴、把小孩子培養好,我也就滿足了。”

我私下替理髮師算過賬,除掉理髮店每月700元租金,保守計算,月穩定收入4000元以上,加上退休金,收入還是不錯的。老人在為社會盡力為群眾剃頭的同時,也還在為兒子一家積累著鈔票,一直要到這黃山園理髮店易主或是改換門庭。

我不願看到這種情形,就只得默默祝願理髮師每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