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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優秀散文

  一、孃的月亮

孃親優秀散文

每當月圓的夜晚總會想起娘,想起娘做的爐糕,我們老家叫“nounou”。

小時候,窮。幾乎一年到頭都是粗糧,一年當中的好飯食,就是過年那段時間。於是,我們呢,整天就盼著過年。過年不但有餃子和熬肉菜,還有粗糧細作的爐糕來解饞。

我記得每到臘月二十六七,娘就碾好了小米麵,找出平時用不著的大面盆,把面發上了。接著把爐糕鍋收拾出來,擦洗得乾乾淨淨。我們盼著過年,娘盼著孩子們能吃上好吃的東西,娘眼望著熱炕頭上用厚厚的被子蓋著的面盆時都有笑意。

娘做爐糕的日子,是全家總動員的時候。妹妹和我一人燒兩個攤爐糕的小鍋,這小鍋可不簡單,三條腿像個香爐,兩隻耳朵,蓋上還有幾何狀的花紋,古色古香的,如果是青銅做成,就像古代的鼎了。小弟撒歡似地嚷著抱柴火,常常是走一路丟一路。這時候的娘總是笑眯眯的。

面、油、鍋、柴火,以及用挺杆和棉花做成的抹油棍,柴火一定要炊廚瓤,音是這個,字我至今也不知道,其實就是去除高粱仔的高粱穗。一切都準備好了,娘還會調製一碗蔥花雞蛋液。一會兒,家裡就飄出了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

我和娘對面坐著,透過淡淡的煙火,火光中的娘動作嫻熟,四個爐糕鍋依次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這是爐糕成熟的聲音。火候很關鍵,我和妹妹總是要適應一會。剛剛出鍋的爐糕軟軟的,圓圓的像明亮的月亮。娘快速地用鏟子將爐糕對摺,爐糕又變成了半月形,還帶著淡淡的花斑,就像月亮上的桂花樹。娘真是個藝術家啊。

小弟記不住爐糕,總說是“月亮”,整天嚷嚷著吃“月亮”。

娘將蔥花雞蛋液倒在未成熟的爐糕上。一會兒,蔥花雞蛋的香味就竄了出來——可真香啊!三對小眼睛緊緊盯著孃的手,我甚至會忘了往鍋底添柴火。娘開啟鍋蓋,淡黃色的爐糕上面均勻的襯著一層金黃色的雞蛋,金黃色的雞蛋裡面嵌著綠色的蔥花。寒冷的冬季,還有什麼顏色比這個更好看更誘人呢。嘗一口,甜中略帶酸味,軟綿綿的,雞蛋餡的更帶著雞蛋的鮮香。爐糕配大鍋菜是河北人家待客的好飯食。

此時的娘是一個魔術師,孃的手裡鏟子、勺子、油摸子來回交換,兩大盆米漿在孃的手中變成了兩笸籮“月亮”,逗得我們“格格”笑個不停,我們邊吃邊唱:“小米麵,做爐糕,裡邊嫩,外邊焦,尥著蹶子滿街跑……”

娘說,等有了條件,娘天天給你們做“月亮”吃。

可是,娘食言了,不到45歲就離開了我們。

月缺月圓的時候,常常看著月亮發呆,想起爐糕,就更想娘。

  二、孃親

我今年45歲,我的`親孃也45歲。

我沒有暈,的確,我的娘45歲。一眨眼,娘離開我,離開這個世界19年了。

我常常對著鏡子,端詳我的面容。鏡子裡常常浮現出孃的面容。娘還是那麼美麗,娘美麗慈祥,一點點也不誇張。人們都說我們姐妹漂亮,哪及娘容貌的一二。看著,看著,我的眼就模糊了,孃的眼神居然很渺茫。這就是娘得病後的眼神啊。娘平時很健康的,怎麼一下子就得了不治之症?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琢磨。

娘45歲時,我26歲。算來娘應該是18歲結婚,19歲生的我。而今我的女兒早超過了這個年紀,還時常撒嬌呢。我不知道,我小小的娘怎麼帶著我渡過那艱難的日子。爹常說,你娘結婚三天就給我做了雙厚實實的棉鞋。村裡人都誇你娘。可是那對我有什麼用,留不住娘啊。爹兄妹7人,奶奶守寡,爹是長兄,娘進了奶奶家門,沒得到一點照顧,孃的病是不是從那時候就坐下了呢?

我清楚記得,爹和我們姐弟三人都上班,娘一個人伺候著6畝地。起早貪黑忙地裡的活計,還要給爹和弟弟洗洗涮涮,做早晚的飯,這時的飯,娘可不湊合。我常常問娘,晌午一個人吃什麼,娘笑盈盈地說,吃餑餑喝涼水,挺好。我總是埋怨娘節儉湊活,可是,我怎麼能體會娘早出晚歸的辛勞,或許一塊涼餅卷大蔥,一碗涼水,一個甜甜的午覺,就是孃的享受。

我本是莊稼人,可是娘不肯讓我幹那些粗重的莊稼活。一次,娘中暑了,可是棉花地又急需噴農藥。我看娘著急,就去幫娘。地裡的棉花被娘照顧得旺盛得很,我揹著噴霧器彷彿走在小叢林,右手高高地揚起噴霧器噴頭,左手要不停地壓力,最要命的是我的鼻炎農藥過敏復發了。我不停地揚起胳膊用袖子擦去流出的鼻涕。娘心疼得要換過我,可是她連站穩都很難。我總算堅持著噴完了一塊地。我的臉和鼻子火燒火燎的難受了好幾天。可是娘天天要站在棉花地噴藥收拾。孃的絕症是不是種棉花時的慢性農藥中毒呢?沒人告訴我。如果是,我情願挨凍也不要娘種棉花。

孃的病究竟啥時候得的?是不是爹把工資都輸完,借了一屁股賭債的時候呢?那時候一到年節,別人家都喜洋洋的,我家卻總是哭聲不斷,娘和爹吵架的聲音,娘央求要債的人的聲音,和我們姐弟三人聽到娘整天流眼淚哭泣的聲音。姥姥家是本村,要強的娘不敢把苦告訴姥爺姥姥。一輩子不嗜菸酒,不幹任何投機打賭營生的姥爺會怎麼容得下爹,娘可是姥爺的掌上明珠。娘為了我們姐弟三個,將苦水一個人吞下去,沒有和爹離婚。種地比別人多打糧食,針線活也頂呱呱的好,從來沒用過縫紉機的娘,經堂舅媽一指點,立刻就上機子給我們做衣服。孃的病是不是生悶氣憋出來的呢?一個連一塊磚頭都沒分得的窮家,又攤上一個瘋狂的賭徒,那時候,爹一月15元錢。賭債卻高達千元。娘美麗的眼常常浸滿淚水,彷彿村頭的那口老井,整天水汪汪的。我不知道爹那時候是怎麼了,著了魔一樣。爹愛抽菸,最早是自家院子裡也種上兩畦蘭花煙,後來,娘就讓我們跑商店給爹買玉蘭煙,爹的煙癮很大,一直想戒也沒戒了。娘病了,爹卻戒菸了,再不說戒不了的話。我不知道,娘和爹的感情究竟咋樣,說好吧,爹瘋了似的賭,娘哭鬧都沒效果,我那時倒希望娘和爹離婚呢。說不好吧,爹的煙癮竟為娘生生的戒了。

娘不大識字,娘剛剛上學時,姥姥就病了,姥爺在外地工作,娘扔下書包就拿起了姥姥放下的活計。不識字的娘,卻幾乎走遍了半個中國。娘揹著腈綸衣服,攀山過嶺去四川貴州賣衣服。我不知道娘有多苦,娘不說。我只聽和娘一起去的人抱怨自己沒掙錢,娘卻掙了不少,娘只是笑,不得已才說,我不捨得吃燒餅,我只吃饅頭,你可常常吃燒雞呢。我的親孃,你掙來的錢都是牙縫裡擠出來的。娘倒是說過,有一次走到一個深山溝,遇到一戶人家,窮極了,一家人就一床被子,娘沒要他們錢,給了三個孩子三件毛衣。娘說,三個孩子太可憐了,我想起了你們。我的善良的親孃。深山裡往哪裡買飯吃呢,孃的病恐怕是積勞成疾得的吧?每當我坐在冬暖夏涼的屋子,心裡就泛起一股股痛楚,我的親孃,這樣的房子一天都沒住過。

日子好了,我以為娘會陪伴我們很久,就像村頭的二奶奶,整天穿的髒兮兮的,背駝了腰彎了,一頭稀疏的白髮,時常有鼻涕流下來,一說話還使勁往嘴巴里抽。娘就是老成這個樣子,也好啊,我有娘啊。

發現娘得病是深秋了,天那樣的不憐惜娘,很冷。娘白天帶著我的女兒刮柳條,晚上讓我給她輸液。娘說,別白天輸液,讓別人笑話,胖胖壯壯的能有什麼病。可是孃的痰裡有血啊。我下意識的覺得不好,卻不敢告訴娘。娘晚上不輸液時,正給我女兒做棉鞋。我說,娘,咱明天去保定讓大舅給看看吧,輸了幾天也沒見輕。娘說,等我做完棉鞋再去。我擰著娘說,不行,早看早回來。娘沒說啥,我不知道娘啥時候把我當成了主心骨。也許,娘下意識裡知道自己的病不好吧。

手術。化療。也沒能延長孃的生命。45歲,才是人生過半啊!我45歲的人生,坐在暖洋洋的屋子裡玩遊戲,孃的美麗的生命卻在45歲終結。如今我站在這個歲月的高度回望,我沒辦法救回我的親孃。娘一輩子不給別人添麻煩,左鄰右舍誰沒得到過孃的幫助,娘病了,娘事無鉅細地安排自己的後事,給弟弟完婚。弟弟婚前作棉被,家裡來了一屋子又一屋的人,孃的人緣是沒得說的。左鄰右舍吃咱家井裡的水,遠街坊用咱家的拖拉機。娘總是說,咱家欠鄉親太多了,你爹糊塗時,咱家蓋房子時鄉親們都幫過咱。我聽孃的話,所以,我在醫院常常會留看病的鄉親吃飯。我在家時,每天早晨都被來打針的鄉鄰喊醒,我時有抱怨,娘卻說我不懂事。

娘這麼好,卻偏偏短命。我常常埋怨老天為什麼讓善良的娘早早的去世。

鏡子裡的我有時候會和孃的影像重疊,我看著娘,也或者是娘看著我,孃的大眼睛盯著我看。我伸出手,冰涼涼的。娘不在眼前。

我今年45歲,我娘也45歲。我對著鏡子問,娘!您能不能活到老,就像村頭的二奶奶那樣的老,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