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花枝光影散文

有時看到鄰居會收到鄉下帶過來的東西，農家醬菜，笨雞蛋，老麥子面。自然傳統的食物吃起來味道鮮美，原汁原味，有懷舊的味道。有時見到多年未見的舊日之人，也會異常驚喜。我每年回家都會吃到自家魚塘裡的魚，鯽魚或者鯉魚，小魚小蝦可以放上紅辣椒炸醬吃，也可以蘸著小青菜吃。炸熟的小魚帶著魚刺都要吃下去，營養學說這樣可以更好的吸收鈣磷等礦物質營養。回家路過小鎮上的集市，會順便買一些新鮮的豬肉和排骨帶回去，比所在城市的味道要好，體會煙火生活的溫暖和美好。今天收到的這些蘋果均採自附近果園，外表難看，卻非常好吃。願為素果，樸實純淨，內裡甘甜透徹。

春天，我回小城的家鄉，客車一路在油漆路上走走停停，司機一邊開著車，一邊和乘客講著他和新婚小妻子的故事。老夫少妻，世人都喜歡聽的新鮮生動的生活情感話題。每過半個小時，司機會接到電話，他說，好好玩兒，親愛的寶貝兒，我在開車。有些戲逗的樣子，惹得車上許多人在笑。他要的是青春，她要的是金錢，各為所需，兩情相悅，大家認為也挺合乎人性理由。只要家庭和諧幸福，沒什麼不可？路兩邊的白楊樹已經抽出嫩綠的枝葉。一位年輕的女孩子，彷彿會微笑的大眼睛閃著孩童的興奮光彩，四處搜尋，黑細的彎眉，白淨的臉龐，一頭微黃的短髮，蓬鬆成花形。她摘下粉邊黃鏡片的時尚眼鏡，耽美與路上的春色深深如許，彷彿也是一場赴宴，一場獨特的行走，一次夢中的迴歸。

那些草叢裡星星點點的黃白小花，粉嫩顏色的無名陌上花。在春風裡微微搖擺，羞澀如一美麗女子。每當車子停下的時候，她都要把頭探出車外去看。路下，偶見塵土飛揚，車行呼嘯而過。陽光溫順，好像與之一個相愛男子之間擁抱的瞬間，溫熱而甜蜜，帶著彼此身體的熾熱和顫慄。

車子停在比較大的站點的時候，會暫停十幾分鍾，我會跟著人流下車，短暫行走於鬧市左右，買一枝白色的百合或者白色的玫瑰。然後唱著黃梅小曲，裙裾翩然，上車時惹來側目或回首。這個時候可以微笑著無視於身邊的淳樸和親切，冷漠或者困頓，無視於這個世界的寡味和驚奇，心中認為的故鄉就是故鄉，故鄉是回得去的老地方，至少古老的故鄉還在，這就是時代的幸運。不像某個被動遷或者改造過的地方，回去已經找不到舊時的任何痕跡。它是地球上倖免不被關注的角落之一，有著厚重和寬闊，也有著最原始的樸實和風情。

這是北方的一個小城或是一個小鄉村，那裡生長著一棵棵柳樹和成排的白楊樹，還有眾多的陌上花，這些都讓人無端的喜歡。就像童年，春天草葉剛剛鑽出地面，我和小夥伴在空曠的田野裡，在涼爽的春風裡放風箏，手裡拽著那一杆長線，讓紙蝴蝶在空中飛舞。身上沾染了一身的塵土，跑出了一身熱汗，臉上卻掛著純真無邪的笑容，黃昏夕陽西下時聽見母親熟悉的呼喚的聲音，許多記憶裡的影像有時會在我的夢裡真實的出現過……

水庫。我家門前有一條水庫，在我六七歲的時候，影像特別深，黑白電影一樣在記憶裡經常回放。陽光下的水波閃著片片鱗光，岸邊生長著幾棵垂柳，水草豐美。水庫最南邊，淺水灣裡有一大片菖蒲。成熟的時候，我們去那裡採摘深棕色的草棒槌，拿回來玩耍。成群的鴨子白鵝在水上飄遊戲耍，那時的鴨鵝真多，這時回去卻很少見到。有的人家就是靠著這成群的鴨鵝供家裡一兩個國小生讀書。有時會在河邊綠地上，樹林草叢間，看見放鴨鵝的少年，孤獨的'身影，手中拿著翻了幾頁的書。鴨鵝吃飽了少年會把它們趕進水庫，夕陽下再趕回家。所以那時水庫每年都不用特意播放肥料，鴨鵝的糞便就是魚兒最美的食品。幾年過去了，水庫裡多了游泳的人，半大的少年，成年的男子在水中游樂。在陽光下，在七月流火的舊時代，在地裡收割完麥子的髒累熱後，走進水波，走進清涼。古銅色健康的肌膚在水光的對映下浮沉，油畫般唯美，水庫裡游泳的身影是夏日裡一道深刻鮮活的風景。在水庫還在歸屬集體的時候，一天夜裡忽然大雨傾盆，下了一夜，第二天凌晨堤壩意外開裂，水流傾瀉而出，魚兒也洶湧而下，村民用紗網接捕了許多小魚小蝦。在水流很淺幾乎散盡的時候，有的人就跳進水庫中心去抓那些潛藏在深處的大魚，門前聚集來全村的男女老少，熱鬧極了。很多人都抓到了魚，沒有抓到的也分到了。那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淳樸精神是帶著濃厚的鄉情味道的。鄰里之間找個東借個西的，都會鄭重的接待，是很珍視的一件事。後來水庫歸屬個人承包，寂靜了許多，春天魚苗灑進魚塘，秋天打撈出來。夏日裡有垂釣的外來人，車子停在村子的開闊地，午餐會吃家裡的農家菜飯，談笑之間也會誇讚村落鄉土的自由、開闊和自然。水庫邊有一年飛來一隻翠鳥，停在水邊的大柳樹上，吃了不少小魚幾個月後飛走了。還有一年來了一對鴛鴦，鮮豔的毛色，甜甜蜜蜜的在水中嬉戲，恩愛的很，過了十幾天就不見了。水庫上游有鄰村人家的稻田，那些田中有的養著螃蟹，也會不知不覺爬進水庫，再爬上岸邊，爬進家裡菜園內或者陽臺上，看見了會拿著樹枝逗它們玩，然後再放回水中。水庫裡的河蚌要經常清理，繫著裙子站在河水裡採摳河蚌，水裡落滿了陽光，身上沾了泥點，唱著歌，晒紅晒黑了面板。岸邊堆滿了成車的河蚌，方才感覺到自然之水和水生動植物的旺盛生命力。夕陽西下的一角絢爛天空，大柳樹隨風飄擺的曼妙枝條，蹲在岸邊洗手的農人，鋤頭和草帽放在一邊。

沙灘。童年時候，村子中央有一處大沙灘兒，孩子們經常光顧那裡。我和姐妹也經常去玩耍，經常是玩到滿身沙土、汗水，最後疲憊而歸，那塊地方，在心裡是運動和玩樂的一處理想天地。歲月變遷，沙子越來越少，孩子也相繼長為成人，紛紛離開村子，村裡已經沒有女孩子去那裡玩。多年以後見了面的時候，對兒時的沙灘情懷難以忘卻。再後來，有人在那裡堆積了從外地挖取的兩大堆沙土，準備售賣或者蓋房。沙土傾瀉下來，覆蓋壓死了在沙堆裡嬉鬧玩耍的兩個男童，另一個僥倖存活。從此沙灘變成了村裡的傷心禁地。二十年過去了，除了那棵生長成枝繁葉茂的大柳樹依然完好存在，童年的其他氣息已經失去蹤影。

小路。春天大榆樹結滿了榆樹錢的時候，許多同齡的少年挎著筐、挽著要好的夥伴前往樹下，自己上樹或者在樹下采摘。摘下的榆樹錢，青嫩翠綠，鮮甜可口。有的人家用來做湯吃，裡面摻上少許白麵、雨後採摘的新鮮白蘑菇碎沫。有的用來餵養動物，是難得的食料。一條高低起伏、蜿蜒不平的小路是行走的必經之路，最狹窄的地方，只容一個人側身經過。小路兩邊是高密的莊稼和白楊樹，野花在林叢中散發出清新的芳香。寂靜潮溼的清晨，鳥兒在陽光下歌唱飛翔。午間，炎熱的甜杆地，細細碎碎的會聽見偷拔植物的聲音。嘩啦啦的穿行過小徑，一閃而過。曾經和夥伴在小徑附近捉迷藏，發現有的少年在地裡拔走了很多甜杆，最後藏起來的人也吃夠了甜杆跟著一起跑回家，遊戲中找的人空等一場。也帶回去過一大把一大把的帶著苦味芳香的白色清冽小花朵，放在水中花束隨風漂流。小徑多年以後已經整修完全被莊稼覆蓋，一直保留著神祕封閉的風格，站在附近觀望，感知童年的舊日散發出遺留下的氣味兒。青翠的黃瓜悠閒的垂掛在菜園裡，有的架上開滿了黃色的花。

秋日的花叢中，白蝴蝶成群的翩躚飛舞。翠柳下蜻蜓舒展著蠶絲般的翅膀在陽光裡漂游，走近蝴蝶蜻蜓的飛舞，伸手抓住一隻小蜻蜓，看其拼命掙扎又放開。空中清涼的花草芳香，流淌著生命的暗香。耳畔各色的聲音，在秋日裡細碎的響動，一段光陰的委婉清麗風情。

雨過靜寂秋夜天，星辰點綴，人間相望燈火霓虹。金釵牡丹輕紗綻，書卷香濃紅妝面。江山含笑，青山綠水映小橋。雨城、蘭花繡，彼岸煙花。天藍雲白，秋水長天。一襲白衣，一季靜謐，一段好時光。記憶，花枝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