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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拆除的兩層小樓散文

逢貴站在宜昌學院街與中書街交匯處的那排高大的法國梧桐樹下,透過被密密麻麻的枝葉分解成斑斑點點的午後陽光,望著那棟即將在這一次大規模的城市拆遷中消失的T字路口的上側拐角處掛著楚園春廣告牌的兩層小樓久久不肯離去,那裡曾經是他的快樂老家,不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失去了這裡的所有一切。

即將拆除的兩層小樓散文

那棟兩層小樓是他家的祖屋,解放初期是板壁房,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生活條件好了改建成磚瓦平房,到了七十年代因為兒子結婚家裡要添人進口,就得將平房升格為樓房。好在逢貴的老爹是遠近聞名的泥瓦匠,四個兒子中有兩個子承父業,都有一身瓦工好手藝。老大在社會上有一幫朋友,一呼百應;老二是個工長,老三一張如簧之舌十分了得,老四還認得好幾個幹部子弟,開工的時候自然熱鬧非凡,不說有多少工匠一起站在腳手架上忙碌,就是新的樓房上樑蓋瓦的那一天就不知放了多少鞭炮。

當時還在學院街的公安局和還在中書街的法院與譚家都僅僅一箭之遙,自然聽得見那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一些警車就在鞭炮的硝煙裡鑽來鑽去,可都只當沒看見,既沒有誰跳下車,橫眉怒對的將一張整改通知書和幾張罰款收據一起遞過來,也沒有網格員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說社群主任請事主到居委會喝茶;更沒有戴著鋼盔、手提大錘、開著大剷車的城管執法隊氣勢洶洶趕來,不由分辨先拆了再說。宜昌有句俗話:“政策是死的.,方法是活的。”

那棟實際上就是一層半(二樓只能算是閣樓)的兩層小樓恰好就在學院街與中書街的丁字路口,就似乎和另一側的那棟平房形成了一個犄角之狀,雖然道路並沒有因此變窄,可在人的視角上就有些喇叭口收緊的感覺。所以車輛不管是從中書街開到學院街,還是由學院街拐進中書街,司機們都得小心謹慎;加上那棟小樓靠中書街的那堵牆的夾角有些妨礙司機的視線,所以經常有車會在那裡發生刮擦事故。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相交的某一年某一天中午,逢貴一家人就在那棟房的堂屋裡圍著一口大鍋熱氣騰騰的邊喝酒邊吃老大剛從長江裡釣來的那種後來賣成天價的江鯰,突聽門外一聲巨響,房屋一陣四下搖晃,甚至有塵土淅淅而下,大家嚇得要命,以為半截磚砌成的房屋要坍塌了,扔掉筷子奪路而逃,膽戰心驚的站在學院街上等待著那棟小樓轟然倒塌,激起很大的塵灰,結果卻屁事都沒有發生,餘悸猶存的四下張望,才發現一輛解放牌貨車沒收好的後廂板掛鉤硬生生的在小樓外牆上劃出了深深的一道溝痕。

沒多久,郵電局為了適應飛躍增加的大量新的固定電話使用者的需求,對中心城區的電話線路進行了全面更換,其中需要在學院街與中書街的拐角處、也就是那棟兩層小樓外牆上架設一個鐵三角架,逢貴和一大幫人好煙好茶的款待那些施工人員,建議他們在街道拐角處、也就是那棟小樓的牆腳處“栽(宜昌話,豎的意思)”一根電線杆,技術人員也來現場勘察過,認為建議很好,沒兩天就在緊挨著牆角之處立起了一根刷過瀝青的杉木電杆,就是沒想到那是那家人為自己的那堵牆設計的防撞樁。

可做夢也沒想到,沒過多久的一個晚上,逢貴和他的好友念時還有一幫人正圍坐在一臺宜昌電視機廠生產的12寸飛浪黑白電視機前一邊喝酒一邊看當時風靡一時的香港電視連續劇,又聽得大門外“轟隆”一聲巨響,雖然沒有上次那樣的地動山搖,可所有的人同樣嚇得要命,拔腿跑得飛快。出門一看就傻了眼:市局(宜昌人習慣這樣稱呼公安局)交警大隊那個膀大腰圓的“黑皮牙膏”騎著一輛長江750三輪摩托路過此處,不知是沒留神還是喝了酒,反正莫名其妙的把車撞到對面的那棟平房的側牆上,惱羞成怒的站在那裡罵人呢。所有人都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回屋抽菸喝酒繼續看電視。

後來,逢貴的老爹先走了,再過了一些年,譚媽媽患病了,那個時候看病已開始要自掏腰包,一家四兄弟都是工薪階層,各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經過好幾次商量,就決定把自家的那棟小樓給賣了,母親的治療最要緊。他母親後來曾經不止一次的對那個前去他們的新居探望她的念時很自責的說不該為自己的病賣掉祖業,那個男人叼著煙開玩笑的對她說過:“房子重要還是人重要?說不定,您的病看好了房子卻被拆了呢!”

逢貴的母親走了不知多少年了,那棟已經變得十分破舊、即將面臨拆遷的兩層小樓卻依然還在。雖然時過境遷,雖然物是人非,雖然昔日位於老城中央繁華的學院街早就變成了一個露天集貿市場,中書街也早就失去了明清王朝的輝煌,可逢貴家那棟小樓承載了他們家的多少故事,也記錄了多少屬於他的那些年輕時期的朋友們的青春記憶。

對了,那根電線杆現在還在,而且還是杉木的、塗了瀝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