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散文

王師傅，六十多歲，從相貌看七十開外，沂水人，從鄉下來城裡打工。中等身材，黑瘦駝背，一口濃重的家鄉話，靦腆到極少主動開口。

所在科室之前來過好多衛生員，有的偷奸耍滑，有的性格古怪，有的頤指氣使，有的指使不動，有的遲到早退，有的小偷小摸，總不能讓人滿意。能做到能讓部分人滿意的都很少。結果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像極了當下人們對待婚姻的態度，實在不行就離！直到王師傅來“江湖救急”，沒曾想這一來就是八年。王師傅性格古怪，內向至極，悶頭工作，極少提要求，從未見過主動抱怨，印象中偶爾有的一星半點的“怨言”也是當被追問急了，才用那需要翻譯的家鄉話說：“能不能換個拖把，或者掃帚，真的沒法用了。”說話帶笑，聲音很小。從來沒有一位衛生員能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評，王師傅做到了。

一個人的能力有限，不能力挽狂瀾。然而王師傅來了之後，卻像某某漆的廣告一樣，令整個科室煥然一新，死角，盲點，歷史遺留，都在王師傅的“軟磨硬泡”之下，變了模樣，印象中曾經因為衛生沒少挨批評，無數次下定決心整改，哪怕稍微乾淨一點，都沒能如願，當時大家還調侃說：某某某科室就是髒亂差的代名詞。幾乎每次檢查都如此，印象這個東西種下了，真的很難改。王師傅來了沒幾年，科室又被領導點名了，這次破天荒的是：某某某科室，以前髒亂差，現在你們看看，都去學習參觀一下，翻天覆地換新顏。你們看人家那衛生搞的……一個人，扭轉了一個印象，王師傅辦到了。

王師傅好像一直就那麼瘦，那麼黑，一直馱著背，貌似以醫院為家，從不缺席，如同機器一般。每天準時的程度如同鐘錶，把工作做成機械化一般。天熱的時候，有時候見他光著上身，那種瘦真的可以形象地詮釋皮包骨頭，加上或許年齡大了的緣故，面板有些褶皺，加上黑，不時撩動著大家的惻隱之心，逢年過節的有些福利，或者平常日的瓜果梨桃，遇到了總招呼著王師傅吃些，王師傅總是靦腆地笑著，推脫著“不用，不用，你們吃就行。”每次都得強塞硬派才能“送”出去。有一些廢紙箱飲料瓶之類的，大家也都不約而同地給他留著，多少能為他補貼一點，也是一份心意。甚至在制度範圍之內，讓他幫點小忙，也能多少增加一點收入。幾年下來，相處的倒也和諧。

突然有一次，聽人說王師傅被某某患者打了兩巴掌，當時還憤憤不平：怎麼能這麼欺負人，還是老人。後來聽家屬說起來：王師傅雖然在你們面前唯唯諾諾，卻拿患者不當人看，經常訓斥罵人，偶爾都動手推搡，這次患者某某在大便，王師傅用水沖廁所，起初吆喝訓斥，患者回了幾句，王師傅二話沒說用水管衝到患者身上，結果患者打了王師傅兩個耳光……不知道真假，沒經歷現場，總感覺王師傅不是那種人。

種下了印象，就像留下了陰影。後來下意識觀察王師傅，確實涇渭分明，對工作人員，隨叫隨到，話都很少，慢慢熟稔之後，還有時因為靦腆，目光遊離地打個招呼之類，對工作的態度倒是一如既往，兢兢業業。有時遇到他與患者交流，真的'是有點“小脾氣”火爆，經常聽見高聲訓斥從廁所傳來，“滾”“混蛋”之類的詞語常有，但對於曾經打過他的那個患者，卻又區別對待。每次打飯不自覺的多給幾塊肉，多幾條魚，多給個饅頭。

人無完人，對人要求不能太過分。瑕不掩瑜，王師傅一直在工作人員甚至在全院的口碑很好，然而隔三差五從患者和家屬那裡聽到的關於他的負面新聞，又令人唏噓不已。更有甚者，因為這些口舌之快有時能引起一些不大不小的醫療糾紛。

為了更快的完成工作，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或許對王師傅來說，這是一種處理問題的方式，或許已經習以為常，或許已經根深蒂固，自動自發。但是如果能換一種方法，是不是會更好呢？

記得曾經以他為題材寫過院報投稿，並得到發表，當時拿給他看，王師傅質樸的笑容，在那張瘦弱的黑色面龐上盪漾開來，好溫馨。然而，這次又以他為題材，是要“翻案”麼？是要批判麼？又怎能坦然的拿給他看？

或許這就是人的屬性，人所共有，普遍存在。難不成真如家屬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讓人愛恨交加的王師傅，讓人突然不敢認人。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