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市走向鄉村散文

在一個月亮還沒有升起來的夜晚，我從喧囂的城市出發，朝著鄉村的方向走去。為的是尋找一處靜謐安寧的鄉村之夜 ，讓思鄉之情得到安撫。

要走入鄉村的地界，其實要走上一段蠻長的路程。開始，我還是在城內走。街路兩邊是稀疏的居民樓，路邊還有昏黃的路燈。這裡不是城市的中心地帶，路上的行人稀少，比鬧市區要偏靜多了。在少有路人打擾的世界裡，思緒就格外地活躍，天馬行空般在夜空中馳騁，無邊無際地生髮出一些雜亂地想象，也想象著鄉村那份甜絲絲的恬靜。我就這樣一邊走，一邊想著沿著路往前走。其實要走多遠，走多久，要走到什麼地方停下來，我並沒具體的目標，也不曉得要看到什麼景色才會心滿意足。不過，我知道今晚會有月亮升起，只是升起較晚。最起碼我要等待月亮升起來之後，看過了朦朧月光下的鄉村夜景後，才會轉身，背對著鄉村返回城市。我懷著這樣的想法，緣於我心裡有著揮之為去的鄉村情結，骨子裡對鄉村有份眷戀，同時對那輪亙古不變的月也格外的眷念。

我就這樣一邊走，一邊具體地規劃著，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著。二十多分鐘，就脫離了城市的地界，走到了城市與鄉村接壤的地帶。這裡沒有燈光，四野是一片的昏暗，我體會到了生命在黑暗中的無所憑依的茫然。沒有路燈的照耀，我就不住地仰頭望望天空。天空中不是完全的一片漆黑的，有一些較亮的星星發出一絲絲青光，襯得深邃的夜空暗青暗青，那裡彷彿是夢的故鄉，深不可測，琢磨不透，夢幻在夜空中彌散著，使得天穹中帶有種深深的神祕奧妙感。又走了一陣，已進入鄉村的腹地了，因月亮快要升起來了，東方明亮了一些，天空也增加了一些熹微的亮色，看得人心裡填滿了希望。少頃，廣袤的鄉村是一片朦朦朧朧的迷離，像從混沌的世界剛脫胎而出，有著洪荒的意味。大地充滿著一種躁動地靜謐。四處的蛐蛐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鳴唱的，“瞿、瞿、瞿”唱個不停，徐疾有度，入耳輕盈，像一位樂師在輕捻慢彈一架古箏。悠閒的樂律像風一樣在空中擴散。這音律不是從同一個地方發出的，四野到處都是，你剛唱罷我登場 ，此起彼伏，綿綿不絕，這裡的唱聲停止了，那裡又會響起來，讓人覺得是在開一場音樂比賽會，生生地把人帶到了幾十年前的鄉村之夜，記起那份自由和快活。那時在鄉村聽蛐蛐的彈唱是十分美妙的一件事情，也是極能引發年輕的心浮想的一種境界。蛐蛐在清幽涼爽的秋夜裡，在沒有喧囂之聲打擾的環境中演奏出的樂章，如潮湧動，清純樸實，音律流暢，聽著聽著，少年率真愛幻想的天性就被蛐蛐的唱聲給撥動了，便痴痴地在靜夜裡設想美好的未來。多少年的涼秋靜夜裡，我就這樣聽著這美妙的天籟，一次次放飛著自己的理想，把一點一點的光陰收進了生命的行囊。沒想到在流轉的歲月裡終歸是蹉跎了光陰，驀然回首，已是兩鬢花白，不禁心驚。

時序過了白露，天氣只是白天正午邊還有些燠熱，晚間就是宜人的清涼了。平時只忙於一些瑣事，絲毫沒有注意到時光的更迭。如果不是走到鄉間，聽到如潮的蛐蛐聲，感受到夜露的清涼，我還真不知道今年的秋走得這樣深了。

月亮在遠處天邊探出了整個身子，是一輪扁圓的月，但光輝與滿月相比沒有減少多少。亮晶晶的光芒灑下，如清水一般在夜空中漫溢，遠處看上去是一層朦朧的清亮，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時天空中昏昧的星星在月亮的光芒下隱匿不少，只有幾顆明亮的星還掛在天穹，甘願作為月亮的陪襯。整個夜空變得幽藍幽藍的，藍得像夢中現出的一片碩大的海，但沒有波濤，沒有浪花相擊的嘆息，靜穆統治著一切，讓站在夜的曠野裡的我變成了一個隱祕的存在。但蛐蛐在月光下，似從光芒中得到了力量的灌注，聲調提高了些，更加嘹亮動聽了，有著明顯的節奏感，這可能是蛐蛐心中流進了光明煥發出了快樂。這時蛐蛐的叫聲，在我聽來，就像在對月亮呼喚：明月啊，你高高地升起吧！照亮昏暗的夜的大地，讓我們的心情感受一片光明，能更加愉悅地抒發心中的快樂。

我就這樣在享受天籟中接受著月光的撫摸。一縷光芒撫過我有些清涼的臉龐，就像纖纖手指帶著溫暖從臉上摩挲而過，溫馨中有著綿綿的情意。這種感覺很容易讓人想起初戀時，被戀人輕撫時的那種陶醉，心裡激起的是一陣陣的溫柔的細波。我就這樣彷彿被一隻只無形的纖手牽著，一步步踏入豐腴的大地懷抱，感受月夜中的神奇美妙。

走近一個村莊，村旁有一棵高大的老樟樹，站在樹下，人就像一根小小的枯木，深深在融入了夜色之中。在朦朧的月色中，在只有一個人的靜寂世界裡，站在古老的.樹下，站在遠離城市的鄉村的曠野，覺得世界變得十分的空落，紅塵離的很遠很遠。沒有了市聲，沒有了喧囂聲，也沒有人的交談聲，有的只是蛐蛐的叫聲，月亮照耀下的幾棟房子，村中幾棵婆娑的樹影，村邊幾條錯綜彎曲的小路，村外幾塊生長著水稻的田疇。靜村這時也成了大地上的點綴，寧靜、縹緲，頓時，緲小的我覺得自己正在縮回母腹之中，向生命的源頭走去。

走入村中，剛與村子近距離的接觸，忽然，一座小樓房窗戶射出的燈光進入了我的眼簾，光線直射過來，使人有些不適。低下頭輕柔幾下眼睛，重新注視窗內的情景，看見的是如燈光一樣閃爍的一雙少年的眼睛。那少年託著兩腮望著月在思考著什麼。或者在做一道難解的數學題，或者是在寫作文。月光正俯瞰著房子，使房子像一隻漂在浩緲水中的孤伶伶的小船，悽清孤獨。不過月光與燈光交織在一起，多少讓那分淒涼感消減了不少。也許這樣的情景多少能增加少年的一些想象力，如果他是在寫作文，一定會受到一些啟發。

這時，我的記憶也被這幅圖景啟用，往事浮現出來。少年時在家園，那一節節的時光是多麼快樂而充實。如果時光能倒流幾十年，能回到活潑多彩的年華中，帶著只爭朝夕的緊迫感支配時光，用現在的思想指導曾經的生活，該能避免多少時光的蹉跎，又能豐富充實多少人生啊！

今夜我從城市踏往鄉村，在鄉村夜的曠野裡，在月亮的清輝中，在小村旁的逡巡中，似在時空中進行了一次穿越，感受了鄉村夜的迷濛、鳴唱以及月下的圖景，觸控到了流逝時光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