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遺棄的流浪兒散文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不再去奶奶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不再和奶奶說說以前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不再給奶奶打電話……”這是我的患者小黎對我說的話。我問他：“這是為什麼了？”小黎也只是說不知道。
小黎是我的病人，我負責小黎的心理疏導。我們認識不超過一個月，可是小黎卻非常信任我，什麼都願意和我說。小黎是個有嚴重強迫症和其他心理障礙的人，剛接觸小黎的時候，小黎很牴觸我，還時常會說一些話來中傷我。可是我明白，那是他不願意面對自己，不願正視另一個有缺陷的自己緣故。所以最初得日子裡，我一直在尋找一種至少可以讓小黎冷靜下來和我談談的方法，哪怕只是隨便聊聊，聊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也好。
記得那是一個陰雨天，我和朋友阿娟去沃爾瑪（商場、超市名字）逛了出來，就碰到了小黎。小黎站在一個小攤前，用手捂著鼻子和嘴巴，另一隻手幫著小攤的老闆推著小攤車。“有強迫症的人，基本上都是追求完美的，典型的完美主義者。”我心裡嘀咕著。走上前和小黎打著招呼：“你也到這？”小黎捂著鼻子有些悶聲悶氣地答道：“嗯，來逛逛。”就沒有再說什麼，並使勁得幫著推小攤車。看著小黎使勁推車的樣子，我感覺到了這也許是緩和小黎對我看法的一個契機，於是我走上前去，幫著推車。雨越下越大，路面很滑，小攤車上裝了太多的東西，在被雨打溼的路面上特別容易打滑，憑我們兩個成年人的力量，還是感覺有些吃力。阿娟此時也加入了推車隊伍，經過半小時後我們終於將小攤車推上了平坦的街道。那一刻，小黎第一次，和我說了聲：“謝謝！”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我笑了笑說：“沒什麼，誰看見了，都會幫忙的，何況是個下雨天。”說完就挽著阿娟一起離開了。
從那次後，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小黎。但我能感覺到，不久後小黎會主動的來找我。因為我瞭解有心理障礙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原因的。簡單地說就是是由某些事情所導致的，有因有果的。說白了就是心裡陰影，心裡有道兒邁不過去的坎兒，需要有人給他除掉這道坎兒，而我就是那個為小黎除掉坎兒的那個人。也許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一些陳年往事，不願提起，也不願記著；可偏偏又記著，又是時常的想起，折磨著我們……
沒事的時候，我喜歡自己沏一杯茶。捧著，然後靠在陽臺邊上，看著外面的車來車往，人流不息。而那一刻，感覺是最寧靜的，開始冥想。
“咚、咚……”敲門聲一下下響起，驚得我沒拿穩杯子，從手中滑落，“啪”的一聲碎了。我心裡有些莫名不爽，去開門道：“誰呀！有什麼事嗎？”沒人回答，我站在門邊半分鐘後，忍不住好奇開啟門。剛開啟門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不明物體”給砸倒在地。屁股摔得生疼，心裡早已是火山隨時爆發的狀態了……
開啟房門，有個人慢慢滑倒在門前，著實嚇了我一跳。試著將倒在地上的人翻過身來。咦？是小黎啊。這是怎麼了？扶著小黎到沙發上躺下，我早已氣喘吁吁，真看不出這孩子還挺重的。
簡單的收拾好後，小黎也醒了。
“這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小黎摸著後腦勺迷迷怔怔地問我道。
“這是我家。”我簡單的回答地回了小黎一句。
“那我怎麼會在這裡？”小黎站起來環顧四周道。
“這正是我也想知道的，你能解釋一下嗎？”我端著重新倒的茶看著小黎。小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窗外，似乎自己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了，既然到我這兒了，也該說說來幹嘛的吧。畢竟這是我家，要是公事的話，就不留你吃飯了，要是私事的話，說不定你可以嚐嚐我的手藝呢。”我活躍著這有些尷尬的氣氛道。
“哦，我沒事。”小黎撓了撓腦袋，臉紅地回答道。有的時候一個小動作就能反映出一個人的`真實的內心想法。所以我看得出，小黎是個性格內向的孩子。
“嗯，那沒事的話陪我吃點東西吧，反正我看你也不像是有事的。”說著我就走進了廚房。美食能開啟人的胃口，我也相信美食能開啟一個人的心扉。這是我的老師告訴我的。而我想開啟小黎的心扉，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一個從小就該快樂生活的孩子變得這麼鬱鬱寡歡，這麼的內向。不願與人交往，就連幫助別人也都是小心翼翼得模樣。
我把做好的醬餅還有一點麵筋和辣醬端出來放在桌上的時候，小黎站在窗前。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從心底升起，看著眼前的男孩兒真想好好的愛護，真想讓他也像別的孩子一樣快樂起來。
“喂，過來嚐嚐我這剛做的醬餅。”我有些獻寶似的喊道。然而事實證明我這樣做的確是對的。因為我看到小黎在拿起一塊醬餅吃著的時候，他的眼中滿是欣喜，眼睛裡含著淚光。小黎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燕子姐，你做的醬餅真好吃！”
“嗯，那是。這個可是我老媽的真傳，別的地方都吃不出這個味兒的。”我美美地說著。心裡卻想著：“可不，要不是為了感化你，我犯得著做我這最拿手的醬餅嗎？”
“嗯。”小黎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安靜地吃著醬餅，麵筋沾著辣醬。我不喜歡這種讓人覺得不舒服的氣氛，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小黎閒聊著。
“你說我這醬餅好吃，到底好吃到什麼程度啊？”
小黎被我這有些突兀的問題，一下就給噎住了。我連忙起身去倒了杯水過來，拍著小黎的後背：“快慢點吃，別急。”
“沒事。”
小黎好半天順口氣兒回答道。窗外不知何時本是晴朗的天空，竟開始飄起了毛毛雨，像牛毛似的，密密的。我喜歡雨天，因為它可以讓我更加的冷靜思考問題。一邊吃著自己做的醬餅，一邊想著某些事兒。
“燕子姐，你做的醬餅很向我媽媽做的味道。”小黎冷不丁的冒了句話出來，這回換我被噎住了，喝了大半杯水才順氣兒了。“what？像你媽咪的味道？”我驚訝得嘴裡能塞進個雞蛋。不過很快就轉過彎兒來了，這可是個機會說不定我能和眼前這孩子聊聊。
小黎也許是被我剛才的表情給嚇到了，半天沒有說話。
“那你現在呢？”
我一邊吃著，一邊小心的問著。
“儘管很多時候，有許多的事情，我們不願記起，可是發生過的就是發生了，誰也無法證實那沒有發生，誰也無法改變過去一樣……“我緩緩地說著。小黎放下了手裡的醬餅，又重新給我到了杯水。說：“我沒有媽媽，我只是一個人。”
對於小黎突然的冷漠，我沒有生氣。只是我在等待，等待他重新敞開心扉，和我聊聊過去。做心理醫生多年，我始終相信很多東西只要說出來了，其實也就不是什麼祕密了，也就不會那麼的讓人難過了，放不下的也只是我們自己。
“你是一個人？對。現在是，以後呢？”我喝了口水道。
“以後也是。”小黎有些倔強負氣的說。
“小黎，我不知道我接下來的話會對你造成怎樣的影響，但是我接下來說的你一定願意聽聽。”
我不再小心翼翼的，而是直接中心切入。因為小黎的逃避，我的小心翼翼，都不會解決事情的根本所在。哪怕痛苦，也要去觸碰！
“說說你的媽媽吧。因為我做的醬餅，你說像你媽媽做的味道，我想知道理由。”我收起了我嬉皮笑臉的樣子說。一個人如果之前一直都是給人一種為世不恭的感覺話，那麼換一種感受也同樣會令人驚訝有餘的。小黎被我弄得有些震懾住了，有些發懵。我開始放軟了語氣，拍拍小黎的肩道：“小黎，我相信這不是你的本意，你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對嗎？”
小黎在我的循循誘導下，開始說起了他的母親。小黎的媽媽，是個城裡人。小黎的爸爸，是個老實憨厚的鄉下人。原本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卻因為一個意外擦出了愛情的火花。隨後兩人結婚了，婚後不久就有了小黎。那時鄉下沒有什麼好吃的，小黎媽媽做得一手的醬餅成了小黎那是最大的歡喜。可是鄉下的生活到底是很苦的，從城市裡來的小黎媽媽是過不慣的。
在小黎四歲的時候，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小黎媽媽和一個孃家親戚走了，說是去外面打工，多找點錢讓家裡好過一些。可是孩子是最敏感的，小黎趴在門框上哭喊著：“媽媽別走，媽媽別走……”一個雨夜，讓小黎傷心至極，直到天亮才窩在奶奶懷裡睡著了。可是醒後卻一直吵著要找媽媽，這讓老實巴交的小黎爸爸愁苦極了。自己老老實實的，巴望著和老婆踏踏實實的在鄉下好好過日子，可沒想到老婆跑了，自己在村裡丟盡了顏面不說，娃還得每天像自己要母親，這樣的日子可咋過啊？生活的壓力沒有摧垮小黎父親，痛失愛妻的痛苦終於擊垮了小黎父親。終於，一個清晨，人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小黎父親離開了家，離開了小黎。
從小就缺失母愛的小黎，在失去了父愛的庇佑下，漸漸地變得沉默寡言。堅強的小黎奶奶，在失去媳婦的同時也失去了兒子。在以後的日子裡小黎和奶奶相依為命，歲月的長河裡沉澱了祖孫兩的親情……
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我問小黎，你現在還覺得你是一個人嗎？
小黎說：“不是，我還有奶奶。”我微笑道：“對啊，你還有你奶奶不是。你爸媽的事情，是你爸媽的事情。那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你不該用來懲罰自己，何況你還有你奶奶。生活中有許多的不易，你現在還年輕為什麼要這樣呢？難道不該有屬於這個年紀的青春嗎？不該快快樂樂的嗎？”
“可是……可我……”小黎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我沒有讓他繼續再說。因為人有的時候在認定某些事情的同時，也在尋找一些否定的藉口。最後我給小黎打包了點自己做的醬餅，帶回去給奶奶嚐嚐。可是小黎說了句讓我意外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不再去奶奶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不再和奶奶說說以前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不再給奶奶打電話……
對於小黎的話，讓我敏感的到小黎肯定還有些事情沒有告訴我。我問小黎，小黎只是搖了搖頭，提著我打包的醬餅走了。
我站在陽臺上，看著小黎離開的背影。任由淚水肆意流行。我彷佛看到這樣一幕畫面：在刺骨的寒風中，在崎嶇的山路上，這個時代那些缺失愛的孩子單薄的身影，在無力的掙扎。父母無情的離去，家裡留下年老的父母養育著未成年的後代。而他們也在一天天衰老……在我們努力響應時代號召的時候，可曾想想這些孩子是在怎樣的境況下過活？有沒有人去關注他們的心理健康？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去形容小黎這個孩子，只是我知道無論外界因素如何的好，也無法激起一個孩子缺失愛的心靈活力。
後記：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小黎是我一個叔叔收養的孩子。性格內向，不善於表達，很多的事情壓在心裡。小黎奶奶，是個可憐的老人。在本該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卻承受了家離子散，獨自一人撫養了小黎得艱鉅任務。生活的不易使這位老人，像殘風破竹一樣搖搖欲墜。小黎十歲的那年，小黎奶奶得了老年痴呆，剛開始還能生活自理，慢慢得變得誰都不認識，最後村上的幹部瞭解情況後派人接走了小黎奶奶到縣上的醫院進行治療。
而小黎在也被安排到了一所國小讀書，只是性格靦腆內向的小黎經常被別的同學欺負。漸漸小黎不再去學校，開始流浪於街頭。直到遇到我的叔叔，送到我這裡來，情況才開始有所好轉。可是心病還需心藥醫，我衷心的希望小黎的父母早日歸來，讓小黎享受分別多年的母愛、父愛。願患有嚴重自閉症的小黎早日回覆健康，做個快樂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