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夢碎了無痕散文

兩年前，我工作的公司業務轉型，我被迫辭職。失業後的我，沒有了穩定的收入，當時經濟狀況一般，我籌集資金跟朋友創業，在粵西沿海地區做起了對蝦養殖。

開始往裡面做資金投入，每一筆資金支出都很慎重，不過還好，當年對蝦養殖業遇到空前的困境。蝦苗入塘後，每天都能聽到同行說，自己塘裡面的蝦苗遭病害被迫清塘。

我的養殖場也會有病害，但是都被及時的控制住。把損失控制到最小，再堅持兩個月就算不賺錢，也是可以控制不虧損的。我當時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的。

就在我每天為我的蝦寶寶憂心忡忡的時候，突然接到家裡電話，一位親人工傷病危。朋友託人開夜車把我送到白雲機場，搭乘早班機飛往幾千裡之外的老家。

我跟許多親人在重症監護室外面守候了三天三夜，就在我回去睡覺的第一個晚上，接到她死亡的噩耗。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沒有哭。只是感慨人生無常，一個人就這樣離去。

我以子女的身份為她上了第一注香，為她守靈，送她最後一程。出殯那天早上，我抱著她的遺像走在隊伍的最前邊，哀樂奏響的那一刻我差點就跌倒。

半個小時候，當我準備帶上紅手套將她的骨灰倒入小棺材的那一刻，我接到合夥人的電話，養殖場的蝦一夜之間出現紅體，沒有迴旋的餘地，無奈要清塘，還沒長大的幼蝦低價賣出。虧損是必然的，多少還估計不出來。

我們一行人把她的骨灰撒入江中，讓她隨著她的愛人而去，我買了當天晚上南下的機票，半夜到廣州，然後天亮搭車趕往養殖場，第一批養殖以失敗告終。虧損在我能接受的範圍。

失敗不算什麼，虧損也是人之常情，親人的離去讓我感慨萬千，下一個離去的人會是誰，也許就是我。我離去的時候，誰會為我上第一注香，誰會為我守靈，誰會親手把我的骨灰撒往滔滔江水之中。那些日子，我一個人在他鄉，我的心情無人能懂，也不會有人安慰。

我想我要堅強，這些事情總會隨著時間過去，隨著時間被我淡忘。

一個月以後，熟睡中的我被急促的電話鈴吵醒，合夥人告訴我，我的車被他的外甥偷開出去，發生意外。他並沒有跟我描述具體是什麼樣的意外，大致跟我講述了車子是怎麼開出去的。夜深了，養殖場比較偏僻，我沒有去現場，委託他們幫我處理一下就好了。

大概一個小時以後，我宿舍的門被敲響，肇事者被她母親逼著來跟我道歉，他嬉皮笑臉的跟我說，開車出去的時候沒喝酒，開著我的車跟朋友到鎮上宵夜，喝了一點酒，回來的路上把車撞了。

我見他搖搖晃晃，臉紅紅的，但是身體沒有任何傷，想必我的車還好吧，或許我的車就是刮花車漆，充其量就是外殼會有點凹陷，算了一個孩子我能說些什麼，她的母親我又能說些什麼。

我很嚴肅的教育他，要珍惜生命，車壞了就算報廢了沒有關係，是小事，人身安全才是大事情。但是那時候，我以為那天晚上車是被其他人開回去停好。我就是那樣善良和天真。

第二天我起來，遇到合夥人，在他臉上我明顯的看到歉意和愧疚，我意識到意外有些嚴重，我的車應該受損的比較厲害。他說，幸好沒有撞壞大梁，我不是特別懂，聊著聊著才明白，撞壞大梁整個車就報廢了。我早飯都顧不上吃要去4s店看車況。

路上遇到肇事者的父親，他是個殘疾人，拄著雙柺特意來找我，商量修車賠償的事情，我為這位父親感到同情，可是我的.痛誰來安慰。我告訴他，我現在沒有見到車，我也不瞭解狀況，不知道從何說起，但是我的車買了保險，保險公司會賠償修車費用的。

搭車、步行我來到4s店見到我的愛車，一瞬間，我的夢碎了。

我告訴維修師傅，我沒有別的要求，全部都是要原廠配件，這個店做不到，就拖回幾百公里以外的佛山，送回我買車的那家4s店。

車上所有的線路都要拆下來，重新安裝，前面的玻璃要換，副駕駛的門要換，四個車輪，有三個車輪裡插進樹葉。天啊，我的愛車經歷了什麼，開過車的人都懂，這是油門當剎車踩了的結果，我的車撞到樹上，逼停的，是逼停的，不是踩剎車停下來的，是撞倒樹上逼停的。

車在4s店足足停了一個月，當我再次見到它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夢碎了，碎的了無痕跡，我對修好的車碰都不想碰。它已經不是我那輛承載著我夢想的小五了。

車買了一年多而已，當時我所在公司業績還不錯，我個人收入也頗高的時候，我去佛山車城看車，一眼就看中了那輛瑞豐s5，紅色的suv，紅的絢麗但不要耀眼，紅的深沉，2.0的排量，效能好，車也足夠大，我喜歡，最主要的是，它是我的一個夢想，美麗的夢想，懷抱夢想的那種感覺，不知道多少人能懂。

買車的費用我一次性付清了，然後我才發現買車容易，養車的費用更高，我是個比較節儉的女孩，但是為了我的愛車，可謂是精裝修。光是座椅，我先是把布的換成真皮的，然後又買了一套冬天的座套，到了夏天又買一套夏天的座套。買香水，買掛飾，買可愛的小豬豬，裝修保險槓和踏板。

日常的保養，加油的費用，我花了不少錢，這些錢我要去賺，也要省才能出來的。但是我還是喜歡的不得了，有時候我說我喜歡飆車的快感，有時候我說我喜歡擁有車的那種虛榮。可是沒有人能夠理解和體會到，那部車對我而言有著什麼樣的意義。總之，它不在了，我的夢碎了，我甚至心灰意冷，開始絕望。

我用自己的努力擁有了，然後呢，就這樣失去了，我還能再擁有嗎，我還有什麼夢想。我所有的夢想伴著它的離去都走遠了。我的媽媽知道後，怪我自己不小心，不愛惜。我自己賺的錢，省吃儉用，買回來的車，我能不愛惜嗎，我自己為什麼要買它回來，我能不愛惜嗎。我的夢碎了，沒有誰安慰我，隱隱約約的我還能聽到一些責備的聲音。

我的創業之路也隨著我的消沉，一路虧損，運氣不佳，又遇上幾十年都罕見的彩虹颱風。颱風中，打爛了玻璃窗，刺中我的右腳，本來是小傷，後面去醫院打了幾天的吊針，留下了兩個很難看的傷疤，我嘆息，我想這彩虹颱風是要讓我永遠都記得，記得那些日子，那些傷痛吧。

最絕望的時候，我想過吸菸，香菸燃燒的時候，會有片刻的光亮和溫暖，但是我不喜歡殘留在口中的味道，那種味道告訴我自己，我迷失了方向。我想過醉酒，可是喝醉了又如何，我只會沉睡片刻，忘不掉傷痛。都沒有用，我開始跟一些夥伴打牌，從下午玩到深夜，然後一個人回家，忘記了害怕。但是我還是睡不著。

又有新的朋友想跟我合作，他想讓我跟他市場開發。產品是一次性餐具，我考慮了一段時間拒絕了。我不喜歡那個地方了，我想我該回家了，家或許才能溫暖我受傷的心靈。

我拿起電話打給爸爸，沒有告訴他我現在的處境，只是告訴他，我想回家了，五月份，我買了回家的機票，以為可以看到春暖花開，卻不成想，已經過季了，花都快謝了，樹上也抽出新的綠葉，是啊，我離家太久太久了。

在家裡呆了一個星期，我再次南下，找了幾分工作，上了兩天班我就沒有起床的動力了，那些傷痛，停在門口的小五，都在告訴我，曾經經歷的那些失敗。我的傷沒有人瞭解，也沒有人安慰。茫然失措的時候，我的老闆打電話給我，公司業務轉型後，新的業務有新的崗位適合我，想請我回去一同創業。並且拿出如同鏡花水月的期權誘惑我。

在老闆的第二通電話催促下，我收拾簡單的行李，離開了粵西，離開了我的小五，離開了那個讓我受傷的地方。老闆見到我固然是要敘敘舊的，很明顯我的狀態不好，跟離開公司的時候差很遠，他告訴我，公司歸公司，業務歸業務，私人遇到什麼困難，他必出手相助。我輕輕的點頭，回了他一個很知足的微笑。閉上眼睛不讓眼淚落下。

我的老闆我是瞭解的，他是個商人，永遠跟我沒有友誼可談。他做的業務自然有些灰色的東西，我並不認同。但是那個時候我需要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給我安全感。在他面前，在舊同事面前，我不好意思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按部就班的上班再次成了我的習慣，早起，上班，夜深了，我才休息。但是那些痛還在，我依然迷茫。

直到有一天，我來到了心心念唸的海邊，夜晚伴著星星點點的燈光，我看著浪花，聽著海浪的聲音。冬天，海風吹來的時候，我感到一絲寒意，那一刻的擁抱縱使陌生，卻徹底溫暖了我的心。

我的心重新燃起了新的夢想，那從前的過去都成為故事，我想我的那位親人在天堂必然安好，我想我的那些蝦寶寶，不管是隨著海水離去，還是上了餐桌成了人們的美味佳餚，它都在經歷它該有的命運。而我的小五，也有了新的主人，它成為了別人的夢想。

我的痛，不必有人懂，我的傷，不必有人撫慰。在我見到大海的那一刻，我的心又只剩下遠方和新的夢想。是的，此時的我還是憂鬱的，但是總比之前要好了很多，時間會讓我重新快樂起來，他會成我一生最美麗的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