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低訴散文

一月

春在深處吟哦，躺在雪下的呼吸很安靜，帶著泥土的氣息，飄逸在冷冽中的清香，象一場無法追逐的夢境。走過，聽見雪在低語，春。春。春。

等待，是一隻風中之蝶，飛過寒意料峭的季節，攜溫暖的香息，緩緩浮出水面，呼吸著風裡恍惚的春意。綠意，就在脣畔瘋長，一個季節比一個季節更葳蕤。

我知道，小鎮的春，仍然躲在一場久候未至的陽光那端，靜看飛雪輕舞，將時光點綴得如此明媚。

層積的雪，在腳底輕輕喚疼，踩痛時光裡的印跡，舊事就會醒來，帶著深切的暖，似迎久別的故人般，邂逅流年中的自己。

於是，學會在一場新雪後的陽光裡，細細翻閱從前，不置一詞，旁觀。

季節亦是，人亦然，各自歡喜。隔岸觀火，洞若燭火的是心底那份從未遠去的輕暖，而春，在眉目間日益豐盈。

二月

雪意微薄，清涼的感覺從指端浸入心底，帶著初春的澄澈。山澗的溪水，在雪下靈動歡歌，一曲比一曲流暢，似乎在某一夜醒來，繼續入冬前的奔騰，韻律依然。

婉約的詞彙，在紙上塗抹了千遍，想讓一樹一樹的花開，躺在季節的這端遙望幸福的模樣。對著春初春的陽光，深深呼吸，就可以聽見春的心事，那些花在春的蕊裡甦醒，帶著濃郁的清香。乾淨，醇厚。

細節，被一一展開，聆聽，耳畔有風，在春裡來去，以春訊溫一壺酒，坐於有陽光的庭院，桃紅飛上眉梢，心事在眼角低淌。

淺唱低吟的情節，在紙上奔走，他們按捺不住與春相合，在最靜謐的光陰裡，悄然綻放成白紙黑字裡的憧憬。

渴望，在筆底生花，帶著春初的水意，溼了情節……

三月

三月的陽光，明淨柔軟，恍若一匹久經漂洗的錦緞，雖落了些經年的塵，卻浮揚著俗世的暖，質地是水樣的涼。

小鎮的三月總是姍姍來遲，帶著冬裡的輕寒，漸漸褪卻浮世舊塵。不經意就將一番新的景象，如水墨丹青般描了，有些淡，有些淺。卻鮮活，水潤。

陽春二三月，草與水同色，春意如水，水潤春暖，柔軟的情愫在空氣中漫溢，就象幸福的味道。清清淡淡，不刻意，不雕飾，有清水出芙蓉的雅韻。純淨，明澈。

風亦是軟的，吹面不寒，帶著春裡的溫潤與水意。新翻的泥土氣息，停在綠意盎然的枝頭，緩緩將小鎮的春叫醒。

哪一場與風的邂逅，寫就一場春裡的期許，這樣滿眼明媚的妖嬈，讓人不忍側目。

你看，三月的眼，明眸善睞，清純若水。

四月

陽光溫潤，草木蔥蘢，風裡都帶著暖意，那份輕悄的暖，將寒意褪盡，帶著初夏的嫵媚，宛如輕歌。於婉轉靈動裡，開啟盛夏的篇章。

陽光和風在清晨相遇，夏的氣息怡然遊走在蓬勃的春裡。午後的風，開始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懊熱，緩緩滲透在清涼裡。溪水在陽光下久了，也生了暖意。伸手撩起滿眼翠意，寒意遠遁。

滿山的杜鵑如火如荼的燃燒，似乎在挽留即將結束的春，也似迎接將要蒞臨的夏。那份熱烈，帶著宿命裡的執著與期許。

雨過初晴，大片大片的豔紅，在視野裡肆意鋪陳。路過的風，攜了花裡的清香，淡淡的氤氳在空氣裡。

四月，芬芳四溢的季節。適合一次無目的的遠足，帶著層層疊起的重複，挑一個晴好的日子，走入山間，崎嶇逶迤的山路，會讓心境開出無數的驚喜。

山間的綠意，至到四月，已然有些老了。

四月的風，攜著初夏的柔軟，緩緩散盡春的氣息。

五月

陽光仍然溫軟，帶著四月的餘韻，拓開五月的容顏。

五月，樹木蓊鬱，深深的綠在山野間恣肆暢意，將陽光碎成點點斑斑。

搖曳在風裡的氣息，帶著生命深處的歡喜。

五月，讓一切的鮮活，都如此清晰明瞭。生命執著而頑強的堅守，終會讓層層的枯萎，在新生命的灌注裡，節節敗退。

陽光和風的話語，帶著季節裡的安詳，沒有更多的細節，只是一轉身的距離，季節就已經將一切更改。那些山，那些水，層次鮮明，宛若重生。

小鎮的五月，雨裡仍然殘留了春裡的輕寒，雨意闌珊裡，似乎有一份眷戀與不捨。

季節終歸還是向前，雨意過後，夏就開始鋪排開來，那份浸染與滲透，初現端倪。

溪溝裡，細小的魚兒在陽光下嬉戲，少不了被頑劣的孩子打撈。

晚霞中的紅晴蜓，展開翅膀，飛舞成一片絢麗。

六月

一段新的經歷，過程在慢鏡頭裡緩緩定格，似乎只是一瞬，卻已成就一個完整的夏日。

草木茂盛，水意豐沛。一場接一場的雨，酣暢淋漓，汪洋恣肆，帶著一股子不管不顧的不羈，就象青春年少時的肆意妄為，目空一切的行走，不置一詞的辯解，帶著內心真正的不可一世。

六月的陽光，被一場新雨淋得剔透，帶著細碎的涼，潑灑在窗前的，都是歲月裡留下的印跡，深深淺淺地烙上額跡。明媚，有一些蒼老的味道。

坐在陽光充盈的時光裡，看歲月一段段萎縮，從窗臺向東的透亮，轉到西斜的微黃，那份感覺，有一份觸目驚心的迅捷。

逝者如斯，在一場不期而至的感慨裡。心，開始沉淪。那些落在陽光裡的故事，都開始淪陷於一場驟然而來的雨裡，攜著塵世未盡的渴望，彷彿憂傷……

字字句句都攜涼意，盛放在六月的眉端，帶著與生俱來的悠然……

七月

蟬鳴懸在七月的枝頭，於顫抖裡聲嘶力竭，聲聲都呼喚清涼。

鮮有雨意光臨，蔥蘢蒼翠的`綠意，在眼底隱現蒼顏。陽光似乎整日直射，距離那麼近，象一場不願對視的重逢，彼此都有無端的嗔意。

山崖上的溪水，于飛流直下里，開始隨著時日消瘦，那細細的一絡，飄在風裡，有柔軟而脆弱的味道。似乎不經意就斷了。象塵世中的情感，似有若無，不經意就會走失了彼此。

那時，我正在一場盛大的陽光裡，輕數舊日時光，抬眼遠眺，只見滿目蒼意，那份深深淺淺的綠意，在遙遠裡，匯成一股淡而輕的煙。

現實裡的景緻都可以淡如輕煙，何況那些虛無的情感。

七月，一個讓人釋然的季節，帶著清醒的況味。

你來，我在，你不來，我依然在。如此，而已。

八月

八月的風裡，傳遞著秋的資訊，季節裡某些細節於一場雨裡悄然嬗變，那些在雨夜裡時斷時續的歌吟，似一曲唱舊的詞，總是清醒而寂寞。

落在記憶之上的塵埃，在八月的天空下開始變得如此清晰，可以穿透時空，看到初時割裂般的疼痛。人性，開始在一個詞裡變得無辜而殘忍——環境。

花開至最盛，亦是衰敗的開始，綠意亦然。人亦是。

這個時節的綠意，開始走向尾聲。遠山的綠，於雨霧朦朧裡，在小鎮人無法感知的光陰中逐漸深濃，然後寂然更改。

光陰如水，浸染著自然的更替，亦鋪排彼此內心的改弦易轍，只是不知，是否，更改，就是走向真正的幸福？

八月，是一個相逢又別離的季節，適合別離，無論午後還是清晨。

九月

九月的靜，適合寫字，在小鎮的行走，都悄無聲息。坐在窗畔的影，佇立又離開。時光，就開始走向更深。

空曠的天，水樣的藍，深邃，幽靜。這些靜寂的詞彙，都留在九月。

九月的小鎮，會在一夜瞬間改色，那些八月就已走向尾聲的綠意，仿若，只是在剎那就消失殆盡，沒有開始。

遠山一律淡淡的黃色，偶爾點綴其間的長年綠色植物，讓九月的景緻於斑駁裡顯出舊意。似一幅寫意的山水，沒有熱烈的色彩，卻深蘊了秋意。

站在山頂，聽耳際呼嘯而過的風，象與塵世的一次對話，那樣理性而決絕，無絲毫留戀。

小鎮的九月，在暖暖的明黃裡，攜了些倦意的從容，淡淡的炊煙瀰漫在空中。

歸巢的鳥兒，在夕陽下的剪影，稀薄而透明，不太真實，卻又觸手可及。一如人心內的某種念想，距離橫亙其間，想要清楚明瞭，實非易事，卻真實可感。

十月

十月的風聲，象一場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倏忽而至，倏然遠遁。

坐落在山腰的小鎮，在十月的風裡矗立，亙古而沉默，似乎睡去許久，又彷彿即將醒來。

迷離而魅惑，一霎風一霎雨，轉瞬就有了寒意。一些還沒有寫完的故事，就開始在冬訊裡眠去，字跡安穩而妥貼。就象想念一個人的味道，如果不被外界干擾，就會綿延持續很久，也許是一生，也許是整個冬天。

喜歡躲在一縷陽光裡，避開風，安靜想象溫暖。幸福，就會自周身瀰漫。

小的時候，幸福很簡單，而長大後，簡單就是幸福。

莫明地，常常會與幸福背道而弛。也許長大後的彼此所需要的幸福不盡相同，而每一個人給予的，都是自己想要的幸福，而別人的幸福，未必是你給予的那部分。

於是，生命糾結，恩愛情仇，在塵世的聚散裡，幸福，遙遙無期。

十一月

十一月的小鎮，喜歡下雨，那雨帶著霧，久久不散。天地都似乎被罩在一團迷離裡，人也深陷其中，拔不出，逃不脫。生生就被困住，十一月，一段安靜到窒息的時光。

涼意爬在額際，久久不肯遠離。指尖需要一杯茶的溫度取暖，看一片片褐色的葉片，在澄黃而清澈的水裡散開，悠然，淡遠。

曾經想做個如茶的女子，想來絕非易事。茶之美好，斂盡芳華，傾其一生，只許人片刻溫暖與香醇。

而我，卻是俗世裡愛嗔分明的那個女子，愛了，恨了，如此明確，不曾想過要斂藏分毫。

十一月的天空，卻盡顯茶色，只是盡情收斂，雨意也是淡淡的，陽光亦是淺淺的。不太明確的暖意，斜打在門楣上，有一份慵倦與古老。

年輕的小鎮，在十一月的陽光里老去，微黃的色澤，象一本翻過的舊書，原本整齊的書頁，似乎都有了毛邊。

十二月

十二月的天空，深灰的色澤，籠著大團大團青灰的雲朵，看不出移動的跡象，時時感覺風雨欲來，卻總未至。忽一場雪自夜色裡蒞臨，萬籟俱寂，那份靜，更有一份清寒與淺香。

藉助爐火，拼命驅趕寒意。一牆之隔的雪事，落得熱鬧而繁華，漫天飛揚的都是冰冷的花朵，盛開只是一瞬，落入塵世便已凋零。每一片漸次層疊，相擁而眠，想來，是暖的。

清晨推窗，滿眼的白，遠山斑駁如畫，間或有零星的枯枝摻雜其間，自然而美好。似工筆畫，不用心，是描不出的。

陽光照過來，天空卻仍然是灰色的，光線照在雪地上，更顯冰涼。

十二月的時光，習慣於重新整理，一些關於等待的故事，無論是否已窮途末路，都不再關注。

過程已經完結，等待成為宿命，十二月的光陰，完整無缺的寫就一個承諾。

往事無辜，回憶開始氾濫，回溯到最初裡，故事，仍然鮮活。

十二月，猶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