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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子優秀散文

村裡有兩盤碾子,兩個生產隊一個隊一盤。

碾子優秀散文

碾房裡一年四季忙碌,推碾子的人幾乎每天捱餓。眼看就掀不開鍋了,面黃肌瘦的孩子們不住地喊餓,年齡小的妹妹一陣陣乾嚎。

鄰居二嬸家親戚昨天送來半小袋歉熟的穀子,她給端來半升:“快給孩子們碾了吃吧。”於是,碾房裡響起了咕嚕嚕的歡笑聲。

碾房是村裡最聖潔的地方,那是我們的糧食加工廠

碾子由兩塊杴好的大石頭組成。在一間房內用土壘起一個平臺,然後將一塊一丈方圓的平石鋪上,這石上嵌好了有序的紋理,叫做碾盤。在碾盤中央鑽有一個洞,上插一根鐵棍,固定在平臺上。在碾盤上,一塊雕有有序花紋的圓柱石頭用木框框住,以鐵棍為圓周心,以碾盤一半為半徑不停地轉動,下面的穀物、豆類便被碾碎,這樣反覆多次,一旁母親不住地用笤帚掃堆碾碎的東西,倒在籮子裡,左右不停地搖,並不間斷的拍打一兩下籮子,不一會,她的頭上、臉上、眉筆上都染上了一層霜,此時,籮下面的笸籮裡的麵粉也在不斷地加厚。

“走,跟媽推碾子去!”媽的這一聲喊給飢腸轆轆的我們隨時都是一種莫名的興奮。於是,箥箕、笸籮、籮、笤帚大人們套在一起拿,我背起一小袋豆類或小麥瘋一般朝碾房奔去。

我們抑制不住興奮,將碾棍插進束縛碡碡的木框的圓孔內,轟隆隆地一前一後追趕起來。這時很快被媽呵斥,沒有糧食的空碾子最容易被毀,石頭紋理的咬合會將紋理破壞。媽這時就說,空碾子推不得,來年要餓半年的。這又讓我想起一句話,每逢我們在等不及飯熟,不停地用筷子敲碗,媽就臉色一變:“敲碗敲筷子,討吃一輩子!”我們趕緊將碗筷放下。等媽用箥箕將糧食箥好倒在掃乾淨的碾盤上,說一聲這回你們使勁推吧,我們吡牙咧嘴卻難以啟動那艱澀的碡碌。固定碡碌的木框有一前一後兩個圓孔,成一平行的“一”字。這要兩個人同時推才行。弟弟個矮,得抬起手抓住碾棍,我稍高一些,用胸口抵住碾棍使勁往前頂,推不了幾下兩人就氣喘吁吁了。這時媽來替下弟弟,我也覺得輕鬆了不少。推完了一批,再倒新穀物的時候又是一陣艱澀,讓人絕望。更主要的`是這樣重複機械的用力不一會就覺得泛味,全身是汗的我癱坐在地上,眼冒金星,天懸地轉。這時最盼救星來幫一下,因為我已實在沒有忍耐力。

如果沒有夥伴來幫忙,那最盼望的竟是驢。不過,那得有幸得到隊長的允許。驢被牽到碾房,用黑布蒙上眼睛,再給它戴上籠嘴(防止它貪嘴吃糧食),給它套上碾棍,只要“得兒”喊一聲,它就會奮然前行,周而復始,毫無倦意。偶欠也會慢下來,只要用小鞭在空中“啪”地一抽,那驢馬上一個激靈,腰一弓,注意力絕對集中,又十分敬業地前行。這樣一來,人是省了力,但伴隨而來的卻是遭到驢子內心的不滿和發洩。時不時地,它會翹起尾巴,吧嗒吧嗒的拉下奶油麵包一樣的糞蛋,或者劈開後腿唰唰地尿出一股黃水。這時,整個碾房都會充滿一股嗆人的驢糞驢尿味,以後每吃飯時我老懷疑那濃烈的味道溶進了麵粉裡。

平時碾房要鎖上門,以防誰家的雞飛到碾盤上尋沒有掃乾淨的米粒,那些笨傢伙一點也不講道德,時不時會將碾盤拉得滿是雞屎;還有那饞狗,見防備不嚴,就鑽進碾房,蹦上去將碾盤舔個乾淨,令人作嘔。平時,碾房比較清閒,但逢年過節這裡就特別擁擠,尤其是到了年根,人們為碾那夠一頓吃的糕面,往往一大早起來去排隊,有人頭天晚上就在碾盤上倒上一小碗穀物“佔碾子”,但這還得不時防被誰家的狗鑽進來當作一頓美餐。

鄰村有一光棍劉大自小沒了爹媽,一直靠鄰里接濟長大。他稍長大些,食量大,誰也養不起,他就走行串巷地給人說唱幾句好話,或者訴自己的苦以討口飯吃。後來,他覺得給人唱一些段子能換來一口好吃的,便東湊西湊拼成一些不成調的曲子。別看他人笨,連個四六句都說不好,一副竹板打來打去充其量也只是個道具,但人們教他一些葷調子,他倒悟性極高,沒幾天就背得滾瓜爛熟,能加油活醋的自由發揮,並且還能附加一些動作。隨著年紀增長,有時,一些段子唱著唱著他就闇然神傷許久,三十大幾了仍不知女人是啥滋味讓他永遠抬不起頭來。他見男的就叫大哥,見女的就叫大嫂,有時見十六七的女孩子也叫,女孩子被他叫得又惱又臊,罵他不正經趕快走開。

劉大走村串戶給人唱葷段子,成了村裡一些成年人的開心豆。人們為聽他不斷學來的新段子,除了讓他飽吃一頓外,有時還誇讚他一番,他這時也會幫人們幹一些小活。村裡的女人便逗他:“劉大,唱是唱好了,可你親過女人沒有?”劉大一下子滿臉醬紅,嘴裡囁嚅到:“誰親過唉——”“唉,白活了,你去找牛大姐吧,他肯定會讓你親一口的。”劉大半信半疑,經不住女人們的慫恿,劉大真也來了勁,問:“在哪?”“在碾房裡。”牛大姐男人長年有病,孩子小不能幫忙,一個人推碾子實在不行,求人幫助,答應日後還工,但老這樣也不是一回事。

來了勁的劉大真一路小跑來到碾房,見牛姐正一頭白一臉紅吭哧著一個人推碾子。劉大壯著膽子問:“她們說你想讓我親一口,親哪裡?”牛姐知道這是姐妹們開她的玩笑,也不惱,將臉往前一伸,一指右臉:“這裡!”劉大上前就親,卻讓牛姐用一根碾棍攔住:“你推那根碾棍,我推這根,多會你追上我就讓你親一口!”“當真?”“當真!”劉大這個賣力,前邊有吸引力讓他拼命追趕,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可碡碌骨隆隆轉得飛快,卻就是追不上近在咫尺的牛姐。她喊牛姐你慢點,可自己卻腳下生風,牛姐也跑得越快。“牛姐,你站住讓我親一口,我嗓子都冒煙了!”牛姐仍一個原則:“你追上我就叫你親一口!”劉大就要崩潰了,眼見在跟前,就是夠不著,明知不是夢,還是夠不著。情急之中,他拔出了碾棍。這下沒了阻攔,劉大跑上前去,抱住牛姐在她臉上狠狠咬了一口,染得他整個頭臉都是白絮,這時他得勝一般蹦跳著奔去。

劉大也許對性太飢渴,加上成年女人拿他開心,或者有意的撩逗,使他有時也敢放肆。一日中午,一婦女正哄吃奶的小孩睡覺,劉大一進院子就唱起他的“討吃調”。那女人在視窗用手往外擺了兩下,意思讓他悄些聲,誰想這劉大理解能力太強了,以為女人那是讓他“進來!”“進來!”他興奮地衝進家裡,單刀直入地問女人:“大嫂,炕上還是地下?”那女人操起笤帚圪塔劈頭蓋臉向他打來。劉大一臉的委曲:“這大嫂,不讓就別讓,打我做甚?”

如今,村裡的兩間碾房早已坍塌,那碾盤和碡碌也早沒了蹤影。各種標號的麵粉看起來又白又細,但吃起來卻是那樣的寡而無味,遠不如那從碾盤上收起來的麵粉味道純正,哪怕那麵粉裡面真的有驢糞味或雞屎味。於是人們不住地感慨,吃著機器粉碎的精細麵粉,再也吃不出拔出碾棍親人一口的歡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