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我們用文字來祭拜巴刀山上的那位逝者散文

一年的清明節又來到，活著的、逝去的，祭拜者和被祭拜者，都在鞭爆的響聲中和紙錢的燃燒中聯絡起來，懷念者和被懷念者都有一個或悲或喜的故事連結著。

巴刀山的神奇相傳已久矣，倒不是巴刀山是什麼雄奇險峻的大山，也不是文人墨客題詞的名山，更不是有道觀佛寺的聖山，是因200多年前有一位不知名姓的乞丐在此離奇的死去又被大自然神密地掩埋而引來四面八方民眾膜拜的風水寶地。

相傳，鄉親們發那位乞丐死去後，覺得他可憐，便回家找來工具要把他掩埋，當人們拿著工具回到剛才的地方時，發現眼前已經堆起一座新的大墳墓。可週圍並沒有其他的村民過來，不可能是有人埋掉的，一定有什麼神祕的力量把乞丐埋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訊息一傳開，人們都認為這裡是風水寶地，從此巴刀山就成了人們心中的靈山聖地。

200多年以來，達官富客，無不殷切向往，百姓平民，皆有慕名而來。當官的，想仕途高升；經商的，盼富甲一方；讀書的，望金榜題名；務農的，求五穀豐登。每年的清明節，巴刀山都熱鬧起來，人們懷著求官求財求平安的心情來到巴刀山，擺著酒肉，放著鞭爆，祭拜這位素不相識的乞丐。

小時候，每當母親談起巴刀山上的那座乞丐墳時，都羨慕那位乞丐命真好，有機會能死在風水寶地上，日後一定能保佑他的家人發達平安。並且說，只有經歷過很多磨難，吃過很多苦頭，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人，老天爺才可憐他，讓他死後享受到榮華富貴。懶人、壞人是沒有機會在死後有安身之地的。

直到今天，我都無法理解，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埋在南有獅子（山）後面有老虎（如虎溝）守衛著的巴刀山呢？達官富豪欺壓百姓魚肉鄉民，老天爺豈能濫發善心，讓他們安葬在此？懶漢乞丐遊手好閒無所事事，老天爺哪能憐閔慈悲，讓他們安息在此？那只有那些反抗強權、為民請命的人才有資格安息在此寶地吧。

於是我的思緒穿越時空，來到巴刀山與這位逝者對話。

您激動起來，首先申明您不是達官貴人，也不是壞人懶人，而是一個遭到迫害導致家破人亡的人。您的'故事，由此開始，我的疑惑，由此解開。

200多年前，地方官行苟捐雜稅，搜刮民脂民膏，地主豪強，橫行鄉里，欺壓百姓，可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好把所有的憤怒都埋在了心裡。有一年大旱，許多田地顆粒無收，農民交不起官稅和地租。您的父母為了減輕農民負擔，斗膽多次向官府求情，要求減租減稅。可貪婪無恥的官員哪裡肯聽，反而說您的父母帶頭抗租抗稅，找個罪名把您的父母關到牢裡去。您的父母在牢裡受盡了酷刑的折磨含冤而死，您和您的弟弟成了孤兒，在村子裡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有一次，官府和地主勾結，又加租加稅，變本加厲地剝削農民。您頂身而出，帶領鄉親們跟官府和地主豪強作了激烈的鬥爭，迫使官府減租減稅。從此您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一個敢為老百姓講話的正直青年。正因為這，您也成了官府和地主的眼中釘，他們想方設法羅織罪名要加害於您。終於有一天，有個老地主不知何故從自家樓上摔下死了，村裡的幾個地主馬上散佈謠言，說是村裡有人偷偷潛入家中，把老地主從樓上推下來害死的，而且您是最大的嫌疑，要報官把你抓去坐牢。您百口莫辯，鄉親們都為你擔心，知道抓去肯定會被折磨而死。為了不連累鄉親們，您兩兄弟決定連夜逃離村子。

在逃亡的路上，您和弟弟走散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只好一個人繼續逃亡。期間也到過幾個地主家幹零工，也想找個能活命的村莊呆下去。可人家一聽說您的身份，馬上把您趕走，怕官府找上門來問罪。您隱姓埋名，一路乞討，受盡了白眼。你衣衫濫縷地走在路上，以野果充飢，睡在野外，經受酷暑嚴寒，可謂受盡了人間苦難。

也許您的遭遇感動了上天。在一天夜裡，您夢見了您的父母帶著弟弟來到身邊，消消地告訴您，讓您沿著紅水河的支流上來，找到一個叫岜桃山的地方，那座山上有很多桃樹，每當花開的時候非常美麗，他們三個人在那裡等著您。因為那裡南邊是獅子山，後面是老虎山，有老虎和獅子保護著，一家人再也不會遭到迫害了。

您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岜桃山，看到了高大的獅子山和威武的老虎山。您美美地吃著老鄉給的糯米飯，然後在老鄉們疑惑的眼光中笑著走向開著桃花的山上去。您看到了家人，他們笑著向您招手，一隻獅子和一隻老虎站在他們左右兩邊。您以一個悲壯的形象，走完了生命的最後旅程，把肉體和靈魂都留在了岜桃山。這一刻，人世間所有的苦難都化作了青山。

我又記起母親曾經說過的話，只有那些經歷過很多苦難吃過很多苦頭，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人，老天爺才讓他死後葬在風水寶地的地方。巴刀山這位逝者的形象，在我心中立刻高大起來，您再也不是人們眼中那種穿著破破爛爛、到處乞討為生的懶漢，而是反抗封建地主階級壓迫為民請命的英雄形象。您的悲慘遭遇，也正是千百年來歷朝歷代農民階級的悲慘遭遇，您的美好歸宿，也正是許許多多窮苦人民求富裕求平安的美好願望。

也許有一天，人們會在您的墓前立一塊碑，上面寫著：埋在這裡的，是一位因反抗封建地主階級壓迫和剝削而流落他鄉的乞丐。這樣，在人們往後的傳說中，您成了一位帶有英雄悲壯色彩的“乞丐”。在人們的心中，只有英雄，才能保衛一方平安。

以後，我們要把巴刀山叫做岜桃山（岜是古壯字，山的意思），即有很多桃花的山坡，因為“刀”字太冰冷，體現不出我們壯族人民的熱情，而見到桃花，人們就有了美好的嚮往，就少了很多的人間煩惱。我們要種上很多很多的桃樹，當滿山的桃花盛開的時候，全國各地的遊客都會慕名而來，來看花海，看您的墳墓，來祈禱幸福平安。

從獅子山和老虎山上流下來的水在巴刀山後山腳匯合，好象一條護城河一樣，日夜守衛著巴刀山的安寧，躺在巴刀山上的那位逝者，再也沒有人敢嘲笑您迫害您了。您默默地保佑著一方百姓平安，人們也爭相來祭拜您感恩您。

窗外細雨紛紛，惱人的雨總愛在清明前後下著，好象老天爺掉下的眼淚，提醒人們要記得哀悼我們逝去的先輩們。

再過二百年，人們依然還會來巴刀山祭拜，巴刀山依然還會有這位逝者的傳說。只是二百年後，我們的許多人，不知埋骨何方，會不會有人記得我們......

許多在外工作沒有時間親自來到巴刀山祭拜的朋友們，我們就以文字當作酒肉吧，祭拜巴刀山上的那位逝者和所有已經離開我們的先輩們，但願他們的靈魂都得到安息，天堂再也不會有壓迫和剝削、飢餓和貧窮、傷病和痛苦。

祝願每一位活著的人們，最後都有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