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寫瞿塘兩岸山散文

二十五年前，我到過白帝城，那是因為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劉備託孤的故事。劉備把託孤這麼重要的事情選擇於此，自然就給白帝城披上了一層神祕的面紗。

二十五年後，我隨長江航道文聯的老師，再次走進白帝城，不再為了託孤的那段歷史，而是為了另外一個更隱約的目的：想看看白帝城的夜和早晨，會是個什麼樣子?

熱情的重慶航道局同事吳永鋒和樊晟主任，幫我們安排在夔門酒店。這是一個面朝長江、登高眺遠的地方。我推開門窗，站在陽臺上，峽江的風，帶著山裡特有的花香，撲面而來。傍晚的夕陽，斑斑點點地透過雲層，灑在山上，灑到河裡，灑到白帝城每處有著翠綠和花開的地方。

我極目遠眺，橫在我前面壁立萬仞的一連串高山，在峰巒疊嶂的山頂，飄渺著白白柔柔的雲。三峽裡的雲，是溫柔的，是女性的，特別的.賢淑，像乳白色織錦的緞子，一路鋪到天邊，我們到巴東，她在巴東；我們到巫山，她在巫山；我們到了奉節，她又跟著到了奉節。她總是那麼默默地跟隨著，看我們攝像，看我們寫作，聽我們講故事，一直知情達理的只聽不說。於是，我們心存感激，一路感動，從巴東到奉節，走一路，看她一路。也許，人與雲之間，語言是最沒用的東西。

夜晚，十二點以後，我發現窗戶外面有一層白，朦朧中起床推開窗戶，原來是月亮爬到了山頂。白帝城的月亮，古老而又新妍，不太圓，不太亮，微微地泛著弱弱的紅光。月影下，遠山迷離，竹影搖曳，偶爾幾聲蟲鳴，風柔柔地吹進心裡。沒過一會，月亮就被厚厚的一層雲托住，送到了天邊。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李白：“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李白如此輾轉，如此奔波，如此把人生的苦難融入大江，高難度地寫出人生豪邁，多不容易呀!我和他依然都在一個地方，依然頭頂一輪明月，依然兩岸猿聲陣陣，可我為何寫不出李白的詩篇呢？我反覆琢磨，挫折和苦難，抱負和理想，遠不及李白，這麼想，就給自己找了臺階，然後順著臺階往下走，把淺色的窗幔合上，繼續做夢……

凌晨醒來，脆脆的鳥聲，從樹梢傳來，襯得山更清幽，山鳥的叫聲，在長江裡洗過，一如初心，從茂密的竹林裡捧出來給你。可不能辜負了，起來散步。酒店的旁邊，就有一塊菜地，蠶豆、茄子、韭菜、白菜、青椒、黃瓜，蔥蘢一片。最好看的，要數蕃茄了，紅紅火火，熱辣辣的一片痴情……長風萬里花正香的五月呀。

我快速地迎著風來的方向，穿過一叢叢火辣辣盛開的三角梅，準備登上七八層樓高的望月樓，迎面碰見攝影家協會的王兵老師，他剛剛拍照回來，自信與愜意全都寫在臉上，發現美，記錄美，傳播美，便成了長江航道文聯攝影老師的畢生追求。我在想，不管你怎麼拍，白帝城的美，你肯定是拍不盡的，樹有樹的姿態，花有花的妖嬈，雲有云的嫵媚，山有山的青翠……不管你從哪個角度去看任何一處的風景，都會驚詫得讓你心跳。張問陶說：“便將萬管玲瓏筆，難寫瞿塘兩岸山。”說的應該就是白帝城吧?

等我氣喘吁吁地登上望月樓，一批外地遊客春心蕩漾，擺拍留念。風，在我的腳底下，呼呼地從峽口吹來，我頓時有了輕盈飛天的衝動。風在竹林，雲在青天，山在看我，我很想一把把白帝城的山山水水，都兜在懷裡，帶回我的故鄉。

當我一步一回首地登高眺望白帝城的時候，巫山航道處處長申忠平所乘的航標艇，正快速地從我面前駛向遠方，青山碧水之間，航道工人桔紅色的工作服，衣袖飄逸，像極了巫山的一片片紅葉，燦爛極了，熱鬧極了。或許這一短暫的剎那時光，是對風景的點綴，或許是其他的風景點綴了他們，或許他們本身就是一處風景呢!

我不想走了，就想留在奉節，看盡四季風景，保持一顆鮮活熱烈的心，飄蕩逍遙，像五月的三角梅一樣，開在自己的境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