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堙沒在時代中的曲江閩文化日誌

很多人聽說我是韶關人,便會認定我是客家人。如果我解釋說我其實是閩南人,說閩南話,他們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而且也好像拒絕

堙沒在時代中的曲江閩文化日誌

其實純屬正常反應。韶關確實以客家人為主,客家人佔全市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事實上,韶關的語言形態高度混雜,既有客家話、白話、普通話,又有閩南話、北江船話和韶州土話。

韶關市區本來是講韶州土話,抗日戰爭以後,政府一度搬到韶關,大批廣府人逃難到韶關市區,從此韶關城區的人開始講白話(廣州話)漂泊在北江上的船民為數不少,他們操船話。

講閩南話的人自稱自己為連灘人,祖先在明朝末年由福建漳州南靖搬至廣東鬱南連灘,後遷至清遠石角,再遷至曲江。因來得比客家人遲,只能居住在北江、湞江、武江、南水沿岸易被水淹的地方。從進入清遠境內往北至樂昌沿河兩邊都有閩南人的蹤跡,他們勤勞耕作客家人捨棄的常被水淹的沙地,漸漸站穩腳跟,開枝散葉。時至今日,這些閩南人定居的地方仍年年被水淹。在韶關,地名字尾有“壩”字的村落一般是閩南人居住地,如孟洲壩、三都壩、六合壩等。

閩南話在韶關地區處於弱勢地位。我們往往對內使用閩南話,對外使用客家話或白話。大學時,很多同學驚歎於我竟通曉廣東三大語言。如果他們知我身處的環境,會三種語言其實是一種生存的無奈,一種本語系在韶關處於弱勢地位的悲哀。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許多走出去的韶關閩南人拋棄自己的語言,對內也不再使用閩南話,改說白話。即使一些世代鄉居的閩南人也被強勢的客家語言同化,作為弱勢語言的閩南話不可避免地逐漸走向衰落。

我理解父親回老家時憤然指責80後們在家使用白話的行為,理解他堅持要教侄女講閩南話的心情,也深深惋惜北江閩南語就此堙滅於我們之後——我們的下一代,已沒人肯說會說閩南話了。

一種語言的消亡,就是一種文化的消亡。雖然在潮汕,在湛江,在茂名,在海南,在福建,在臺灣,閩南話是強勢語言,讓我且聊以安慰外,最痛心其實是,在北江沿岸響了五百年的“呷飯啦”會在我們之後換作“食飯了”,不能不說,是一種背叛的悲哀。

沒有自己語言的`人就像沒有根的人。可是,經濟的發展,人口的大量流動使得使用了五百年的語言堙沒在北江邊獵獵的風中,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必然。

不能改變,只能坦然面對。

請讓我淚灑北江,祭奠我的母語。我將不會忘記你的每一個音節,直至生命最後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