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誌

當前位置 /首頁/語文基礎/日誌/列表

無法言說的痛日誌

南方的七月,天空湛藍、雲絮潔白、飛鳥輕盈,滿樹的綠漸漸濃郁起來,到處是流動的色彩。而我,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移動著的風景,所有的美好都蔓延成一種無法言說的哀傷與疼痛。

無法言說的痛日誌

今年四月,一位交往至深的朋友查出肝癌,從確診到現在的三個多月,朋友歷經了手術、化療、介入等一系列病痛的折磨。三個月時間,對於人的一生來說也許是短暫快樂的,可對於身患絕症的人來說,卻是漫長而珍貴的。這三個月來,朋友承受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與折磨,用朋友的話來說“生不如死”。

為了親朋好友殷切的希望,朋友一直與病魔鬥爭,與時間賽跑,在生死邊緣掙扎。一直覺得,朋友是堅強的,他把所有的苦痛都隱沒於心,不輕易表露出來,反倒來安慰我們。還記得四月初,朋友查出肝癌,我嚇得不知所措,朋友卻安慰我說:“林兒,這病算不了什麼,不要怕”。

因為親人的堅持,朋友放棄了保守治療而選擇了手術。肝癌手術是非常危險的,手術前,朋友還想聽聽我的聲音,他怕自己過不了手術這一關,怕自己下不了手術檯。撥通電話時,所有的酸楚與疼痛一併湧出,我泣不成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朋友哽咽著安慰我,並答應我一定醒來……

許是上天的顧憐,手術後朋友醒了過來,並在第一時間告訴了我,我在城市的另一端流淌著疼痛而欣喜的淚水。我一個人坐在江畔,沉浸在微薄的幸福裡,這份幸福因了朋友的甦醒而讓我看到了希望的光芒。那時,我只有一個強烈而簡單的願望:就是希望朋友健康平安地活著,少受些病痛的折磨!因為,我明白,活著就有了希望;活著,於彼此是一份無言的幸福;活著,於活著的人更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南方的四月,桃紅枊綠,鶯飛燕舞,到處充滿了生機,我浸在溫軟的`夕陽裡,看枊絮翻飛,江水悠悠,水滑圓潤的斜陽緩緩沉落,慢慢地融入水光之中。腦海裡突然湧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詩句,一縷莫名的感傷隨著波光蔓延……

其實,這縷感傷的情緒一直在時光裡延續著,因為,朋友還行走在生死邊緣,還一直受著病痛的折磨與煎熬。日子,在希望與期許中滑落;時光,在失望與落寞裡隱退。總覺得,生活像一條河,而生命只是飄在河裡的一根稻草,越想抓住越是被浪尖推得更遠。

朋友手術後不到兩個月,癌細胞就擴散了,在肝內生出了新的病灶。原本,朋友是想徹底放棄治療,可為了親人期盼的哀求,朋友再一次選擇了“介入”手術。舊傷未好,新傷復加,朋友被病魔徹底打敗。朋友躺在病床上,很虛弱,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第一次朋友在親人面前流淚了……

在生命面前,所有的語言都顯得如此蒼白,所有的努力都顯得那麼無助。我能體味到朋友淚水裡飽含著的各種滋味,那是痛徹心扉的傷,是心灰意冷的痛,是無可奈何的嘆,淚水裡充滿著痛苦、無助、絕望……

我在黑夜裡獨自流淚,淚水在夜色裡氾濫。我需要以這種方式來釋放自己的情緒,因為,我要把脆弱的自己拋棄在黑夜,我要以堅強的另一個我去鼓勵朋友生存的意志。這次手術後的好多天,朋友都特別的虛弱,不能吃飯,不能說話,不能資訊。而我,也整夜、整夜地失眠,我在黑暗裡感嘆生活的無奈,感喟生命的殘忍。除了失眠,我還在淺睡中惡夢不斷。前夜,我夢見漫山遍野的蛇追趕著我,醒來時還驚魂未定,大汗淋淋。前些日子,也做過同樣的夢,朋友說:對於牽掛的人來說,這個夢不好,蛇即是舍,預示著彼此要分離。我不相信這些子烏虛有的推斷與傳說,可心裡還是忐忑不安。

有兩日未聯絡朋友,再與朋友相遇。朋友告訴我:他感覺身體越來越差,也許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這幾日在為自己選棺材。聽著朋友的話,我全身打冷戰,身體好像忽然被抽空了,有種撕心裂肺的疼。我們說著一些零亂的話。我說,我不相信他真的會離開。朋友說,原來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會真的死去,可現在的他已經摸到了死神的尾巴;朋友還說,不要怕,人都會這樣。只是他放心不下我,他只希望他可以把我所有的病痛全部帶著,讓我健康快樂地活著……

那天,朋友說了很多話。我卻說不出來,因為,淚水早已經瀰漫了我的雙眼。這幾日,心情很沉,腳步很重,靈魂很痛。每天晚上,我都一個人去江畔公園。我坐在江畔的石凳上,反覆地聆聽呂方演唱的“朋友,別哭”。MP4裡傳來呂方深沉而略帶傷感的歌聲:“有沒有一扇窗/能讓你不絕望/看一看花花世界/原來像夢一場/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輸有人老/到結局/還不是一樣……”我邊聽邊流淚,邊聽邊思索有關生命的輪迴。總覺得,人的生命若江畔的一根水草,沉浮,或,起落,完全由不得自己。生,我們無法選擇,死,我們同樣無法選擇。人生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

我知道,朋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也許,要不了多久,他便會躺在他自己挑選的棺材裡,安靜地睡去,因為,他說過,死對他是一種解脫;我也知道,他的棺木連同他會一起被黃土掩埋,從此,我與他天人永各;我還知道,過些日子,他的墳頭便會長出蓬鬆的蒿草,到了秋天,蜻蜓和蝴蝶會在蒿草裡飛舞……

城市的夜空很美,到處是斑斕的色彩。流動的燈火、流動的車輛、流動的人、流動的腳步。只是城裡沒有蛙聲,只有夜風和夜風裡流動著的蟲鳴。我坐在江畔公園湖心的迴廊裡,滿池的青荷隨風起舞,流淌著淡淡的幽香。我把自己沉入夜色裡,回想和朋友一起走過的日子,時光裡的點點滴滴,從風中緩緩走來,若枊絮飄飛,變得靈動而鮮活起來,就連我的淚水裡也重新跳躍著幸福而疼痛的音符……

我坐在風口,安靜地聽風的聲音。夜風,細碎地穿過我的長髮,城市的風,吹不動我的傷痛。但我明瞭:無論朋友去了哪兒,他,和與他有關的記憶會一直在風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