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要買下全世界的雞

4歲時,女兒讓我買下菜市場所有的雞

有一次,我帶女兒去菜市場買菜,在菜市場最髒亂、最逼仄的角落裡堆放著很多的鐵籠子,鐵籠子上粘著很多的雞毛和黃色的雞糞,散發出濃濃的臭味。不用說,籠子裡關著的是一隻只待宰的雞。

那一年女兒4歲,她看到後很驚異,問我:“媽媽,為什麼要把雞關在籠子裡?”

我說:“因為是要賣掉的雞呀,不關在籠子裡它們會跑掉的。”

“為什麼要把它們賣掉呀?”

“因為人們要買去吃雞肉呀。”

女兒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最後,她抬起小臉,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小手搖搖我的袖子:“媽媽,我們把所有的雞都買下,放掉吧。”

賣雞的和其他賣菜的人,聽後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女兒,想了想說:“媽媽沒有那麼多錢。”

“我儲蓄罐裡有很多錢呢,我回家去拿。”

“啊,你那些錢也遠遠不夠。而且我們就算買下這些雞,還會有其他的雞被賣掉,我們不可能救天底下所有的雞。”

從菜市場回來後,女兒搬出她的圖畫書,翻出有雞的那些畫面,在那些畫面上,小雞們在碧綠的草叢中悠閒地走來走去,時不時低下頭,啄蟲子。五顏六色的公雞在打鳴,母雞臥在地上下蛋。女兒指著圖中的小雞們說:“雞應該在田野裡跑來跑去,不能把它們關在籠子裡。”

6歲時,女兒要買下全世界所有的雞

這件事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經把它淡忘了。有一天,我去參加女兒的公開課,那時候,女兒已經上一年級了。我女兒的學校是一個收費比較昂貴的學校,能夠看得出,校方為了對得起家長們在經濟上不菲的付出,對公開課準備得特別精心。第一節是語文課,老師講解課文,是一篇和人生理想有關的課文,講完後,老師問大家長大了想幹什麼。

孩子們的手“唰”地舉起來,像一片整齊的森林。很多孩子的名字被叫到,他們的回答都讓老師露出滿意的笑容。不用說,他們的理想都很遠大。有的想當科學家,有的想當醫生,有的想當宇航員……而想賺很多很多錢,買下大別墅,買下大汽車的孩子佔的比例最多。每一個孩子回答完畢後,老師都笑容滿面地朝孩子豎起大拇指:“你真棒!”

終於,女兒的名字從老師的嘴裡蹦出來,那個時候語文課已經接近尾聲,在孩子們五彩斑斕的夢想中,這堂公開課將漂亮地結束。

女兒站起來,她的聲音很響亮,響亮到在教室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清清楚楚地聽道:“我長大了要賺很多很多錢,然後買下全世界所有的雞。”

這個回答可能出乎老師的預料,不過老師畢竟有很多年的教學經驗,她微微一怔後,臉上馬上恢復了笑容:“啊,你想買下全世界所有的雞,建全世界最大的養雞場嗎?”

“不!我要把它們全放掉,讓它們……”

也許是老師沒有聽清女兒的回答,她自顧自地說:“啊,成立一個養雞場也很不錯,那樣的話,我們去肯德基、麥當勞吃烤雞翅的時候,說不定正好吃到了你的養雞場出產的雞呢。”

“不,我是要把小雞們都放……”

女兒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師已經抬手示意她坐下了。

我突然記起了菜市場和菜市場關在籠子裡的雞。兩年過去了,我以為女兒早就忘了,原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

下課後,女兒跑過來,她還惦記著她的雞:“媽媽,我買雞不是要辦養雞場,不是要把它們殺掉,我是要把它們都放到田野裡去,讓它們都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

“我知道,”我拍拍她的頭說,“老師只是沒有完全聽清你的話,如果聽清了,我相信老師也會認為你擁有一個最偉大的夢想。”

“可是老師沒有對我說‘你真棒!’”

“哦……其實,老師想對你說的是‘你最棒!’可是老師給忘了啦。這個你可得原諒老師,老師偶爾也會忘記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像你,你今天早晨不也忘記帶算術練習本了嗎?”

女兒想了想,點點頭,高興地衝出了教室,衝到操場的陽光裡,興高采烈地和同學們玩去了。

至今,買下全世界的雞仍然是女兒最大的人生夢想。因為職業的緣故,我去過幾家幼兒園,也去過幾所國小,我聽到老師和家長們更多談論的是怎麼讓孩子們考上重點國小,重點中學,重點大學,怎麼成為一個成功人士,賺很多很多的錢。這些想法當然都沒有錯,但是,在這些比較功利、比較實際的計劃之外,是否可以給孩子一個更為詩意的童年,可以讓他們對這個世界充滿愛心,並因為這份愛心去努力,去奮鬥,去不懈地改變一切生命中的不平等、不人道的現象?

冰心先生說:“有了愛就有了一切。”也許,給孩子愛的教育,是一切教育之中的根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