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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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犯

花犯(1)

花犯

一、亂花遮眼

天陰沉沉的,如沉重的大鍋扣在飛鵬幫的上空,也扣在傅雲風的心頭。

傅雲風端坐在特製的輪椅中,面沉如水,恍如老僧入定。但他的心卻並不平靜,悲痛、恚怒、惶惑……種種情緒,就如這天,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的父親,統領飛鵬幫近三十年的幫主傅靖允已於昨夜辭世,但那絕非是正常的壽終正寢,而是……遇害!

飛鵬幫盤踞江南近百年,早已將自己的根基之地建得固若金湯,每晚的明樁暗哨足有數十處之多,而他們的一幫之主,就在如此森嚴的戒備下,離奇地死於自己的睡榻之上。

傅雲風乃傅靖允的長子,為人冷靜、機智,在飛鵬幫中素有“天機公子”之譽。但此刻的“天機公子”卻失去了往日的篤定、從容。

傅雲風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現下已是群龍無首,他絕不能芻亂方寸。

“來人!”他低聲輕喝,發下了代攝幫主之職的第一道命令,“加派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翰齊找回來。”

傅翰齊是他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性子卻完全迥異於沉穩幹練的兄長,不但散漫不羈,而且隨著年紀漸長,居然終日在外眠花宿柳,花花大少般一擲千金,卻絕口不問幫務。

傅雲風輕捶著自己沒有知覺的雙腿,慨然長嘆。

“大哥,大哥……”就在傅雲風神傷不已之時,小妹傅青瀟已來到身邊

傅雲風強自展顏,問道:“瀟兒,靈堂布置好了嗎?”

傅青蕭是家中的幼女,一年前已配與星雲堡的少堡主沈星鴻為妻,她此番趕回孃家,本是要在三日後為父親的六十壽辰祝壽,何曾想壽堂換成了靈堂……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已經搭建起來了,要不要現在把父親的遺體請入靈堂?”

“……再等等。”傅雲風猶豫著,他在等二弟回來。

“二哥真是的,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卻在外面逍遙……”傅青瀟不恁地數落著,“昨天晚上,我還見父親召他到房中訓話,當時父親一臉怒氣,嚇得我沒敢進去……”

“昨天晚上?”傅雲風心中一緊,追問道,“可知他們談了什麼?你二哥什麼時候離開的?”

“這個……當時我見父親盛怒,也不敢上前,只隱隱聽見好像在說幫主之位……沒敢細聽便趕緊離開了,不知道二哥什麼時候走的。”傅青瀟好像想起了什麼,忽道,“對了,之前我帶著下人去替父親收拾後事的時候,發現父親床腳下有一粒鈕釦,不知道是否與父親的死有關,小妹不敢亂說,請大哥看看。”傅青瀟遞上一粒白玉鈕釦。這種鈕釦做工精緻,打磨頗費功夫,因此價值不菲,在富貴公子圈裡很是流行。飛鵬幫裡能用得起也喜歡這種講究的,只有一個人。

“大公子,二公子找到啦……”管家祥安急衝衝地跑進園子,在他身後,幾名幫眾抬著一張軟榻,軟榻上酒酣如雷的正是大家將城裡翻了個遍才找到的傅翰齊。

“回大公子,趙海他們幾個在城北新開的醉紅樓找到了二公子。但二公子宿醉未醒,沒有辦法,便……便抬了回來……”祥安的聲音越說越低,因為他看見傅雲風的臉色越來越冷,雙拳死死交握著,嚇得他把聲音吞了回去。

“祥安叔!”傅雲風的聲音冷得像冰,令祥安生生地打了個寒戰,只見這個一向冷靜平和的大公子此時目光凌厲,緊盯著軟榻上的傅翰齊緩緩地道,“將傅翰齊綁進靈堂,請、家、法!”

——請家法!

一桶冷水從頭淋下,傅翰齊緩緩睜開眼睛,嘴裡喃喃出聲!“下雨了嗎……”冷著臉端坐在輪椅中的傅雲風脣角緊抿,一臉盛怒表情,彷彿隨時都將爆發出來。但他忍耐著,深吸一口氣剋制著自己的聲音,緩緩道:“傅翰齊,你可清醒了嗎?”

突聞大哥如修羅般的聲音,傅翰齊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看著堂上一片白色,不由詫道:“大哥,這是怎麼了?”

“父親死了!”傅雲風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吐出這幾個字,面目因極度的憤怒而開始猙獰,“你說,昨晚你和父親說了什麼?”

“昨晚?昨晚我在……”

傅青瀟指著二哥哭道:“昨晚我親眼見你在父親房裡說幫主之位的事情,父親很是憤怒,肯定是你怪父親要將幫主之位傳與大哥,你便惱羞成怒,氣死了父親,你還不承認!”

“瀟兒,不是這樣的……”

“這是什麼?別說你根本沒到過父親房裡。”傅青瀟展開手掌,手掌上正是那粒白玉鈕釦。

傅翰齊一見那粒白玉鈕釦,甚是驚詫,他不解地看了大哥一眼,見大哥目光深邃,無動於衷,不由低頭陷入了深思。傅雲風忽道:“祥安叔,請家法!”

花犯(2)

祥安在堂下聽喚,連忙高舉著一根紫木藤條,一臉恭敬地走了進來。堂下幫眾在見到這根紫木藤條後皆面露恐懼之色,因為他們知道,紫木藤條是飛鵬幫制裁幫主嫡系子弟的,當請出家法時,任何人說情皆不管用。

傅靖允幫主在世時僅用過一次,懲罰的也是這二公子傅翰齊。紫木藤條的威力是尋常鞭力的五倍,當日傅翰齊被打得皮肉翻飛,血痕縱橫,若不是殘腿的大公子傅雲風拼死相求,又以身護在二弟身前,家法是不會停的。從此,這根紫木藤條便一直束之高閣。用傅幫主的話說:我還不想賠上我風兒的性命。

但是今天,在父親的靈堂上傅雲風卻請出了家法,要懲治這個他昔日曾拼死相護的兄弟,怎叫祥安和堂下的幫眾心中不顫抖生懼?

“傅翰齊,你仔細想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若有不實,家法無情。”博雲風幽深難測的雙眼與傅翰齊澄明無畏的雙眼對視,緩緩說道。

傅翰開雙膝向前爬行了幾步,眼含熱淚朝著父親的靈柩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高聲道:“請父親在天之靈,指給孩兒明路。”然後朝向大哥堅定道,“傅翰齊願領家法,請大哥明示。”

“鞭笞六十!”傅雲風下令。

紫影一道道落在傅翰齊赤裸的背脊上,很快便見血影密佈,慘不忍睹。他緊咬牙關沒有吭一聲,只是看著高坐堂上的大哥傅雲風,和站在大哥身後一臉擔憂的小妹傅青瀟,他的嘴角竟掛起一絲奇異的笑容,任冷汗潸潸而落。祥安也咬著牙將一鞭一鞭抽落,不敢停留。家法既出,若無家長命令,他是不能停止的。

六十鞭領完,傅翰齊緩緩抬頭,顫抖著聲音道:“大哥,好狠!”說完便倒地暈了過去。

傅雲風面沉如水,不為所動,緩緩地道:“祥安叔,將傅翰齊抬回翰煙閣給他敷藥,並將他看管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翰煙閣十丈範圍。”

祥安連忙領命,顫抖著雙手收起紫木藤條,低聲招呼立在堂下的趙海等人小心地抬起傅翰齊離開。傅雲風又道:“三妹,吩咐下去,幫中上下著白服,掛白幡,進出人等一律登記在冊。”傅青瀟也連忙領命而去。

日光照進屋中,只見皓白低垂。不知從哪裡飄過的風,隱隱綽綽地蕩起白色簾幔,靈堂之上,已只剩下那孤零零的殘影。

傅雲風再也抑不住熱淚滾滾,哀聲喚著父親,他從輪椅上滾下,跪在地上向著父親的靈位重重地磕著頭,嘶聲道:“孩兒今日鞭笞二弟。實出無奈。但孩兒發誓,一定揪出害您枉死的凶手,以凶手之血,祭您亡靈。”

這幾日的飛鵬幫雖然哀聲一片,卻並不紊亂,幫主之位固然空懸,但大公子傅雲風執事有序,心中清明得很。這些年來,傅雲風輔佐父親壯大飛鵬幫的種種事蹟,在江湖上並不少聞,因此有好事者一邊惋惜他殘腿的境遇,一邊也在談論未來的飛鵬幫幫主之位會由誰坐。而當日二公子傅翰齊被家法打得死去活來,又被禁錮在房中不準行走之事傳到江湖上時,明眼人便紛紛知道,飛鵬幫的幫主之位已沒有懸念,只待來日正式公佈罷了。

又是數日過去,傅雲風卻遲遲沒有下達安葬幫主的命令,幫中上下雖然議論紛紛,但誰也不敢出面多問一句。傅雲風終日呆坐在因擺放了數塊冰石而顯得冷颼颼的靈堂中,面目冷峻,不容親近。這日,傅青瀟的丈夫星雲堡的少堡主沈星鴻神色驚惶地闖進靈堂,急道:“大哥,不好了……”

傅青瀟示意沈星鴻噤聲,面有憂色地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有如入定的大哥,將沈星鴻拉到門邊才輕聲問道:“何事慌張?”沈星鴻緩了口氣,拿出一張畫有黑色寒梅的燙金拜帖,悄聲道:“適才看門的老李頭兒在門上發現的,上面寫著:‘黑煞有請,寒梅索魂’。”

“黑煞有請,寒梅索魂——梅寒雪!”傅雲風忽然介面,他已坐直了身子,一臉嚴肅地問道:“可寫明時間了嗎?”

沈星鴻不敢隱瞞,連忙遞上那張拜帖,緊張地道:“今夜子時。”傅雲風接過帖子,卻道:“這幾日你們都累了,下去歇著吧。今夜也不用出來,我自有安排。”

沈星鴻與傅青瀟面面相覷,不得要領。傅青瀟欲言又止,終是低頭走了出去。她心目中的大哥,已經越來越神祕莫測,漫不著邊了。

傅雲風審視著手中這張製作精美,卻籠罩著一層煞氣的帖子,無言地笑了。他將拜帖收起,向著父親的靈位彎腰一拜,道:“父親,大風起了,孩兒也要去準備準備了。”說完便滾動輪椅出了靈堂。

二、暗香隱現

子時剛至,月在中天。

傅雲風看著地上突然多出來的一道黑影,便轉動輪椅看向身側那緩緩走來的女子。她戴著一頂黑斗篷,隨風輕拂的黑色面紗遮住了她的容顏,也增添了一股神祕的煞氣。“黑煞有請,寒梅索魂。晚輩該如何稱呼前輩?”傅雲風目光灼灼,禮貌地問道。

那女子聞聲腳步一頓,嬌笑道:“傅大公子既見索魂帖,當知奴家名,何況黑煞既出,客氣已枉然,你說是嗎?”那女子談笑自若,右手卻舞起寬袖在空中拂動,如一隻黑色蝴蝶翩躚飛舞。忽聞一道冷香襲來,剎那間可見磷光閃閃,宛若流螢隨風飛舞,落在傅雲風身上、地上,空氣中頓時盈溢著寒梅冷香,人鼻甘甜,令人生出倦怠之情,彷彿隨時都想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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